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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听完男人的一番哭诉,张发芝心里既难过又无奈,她的纠结无处倾述。在她的心里,她念念不忘的是她早已把身心交给的龙秉诚。毕竟他救过她的命;毕竟她与他同床共枕、颠鸾倒凤有过灵与肉的交织;毕竟是他唤醒了她作为女人心底的渴望,使她觉得只有在他的怀抱里她才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但这个死了八年又活着回来的男人,这个几千里路九死一生靠一路要饭几乎是爬着回来的男人,他的悲痛他的惨烈他的造孽是为了啥子?难道不是为了我,不是为了我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吗?他都这样了,他都做得这样了,我要是不接受他,我还是人吗?再说我能不接受他吗?我敢不接受她吗?这一方的所有人哪个不晓得我是他的“寒帮媳妇”(童养媳)?这一方的所有人哪个不晓得他是我名正言顺的男人?他八年不回是命运的安排,他今天回来了也是命运的安排,这就是我的命!
    张发芝毕竟是个聪明善良的女人,当她彻底想通了后,她唯一要做的,也是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尝试着慢慢的去适应他,尝试着慢慢的去接受他。于是,在床上躺了两天后,张发芝起床了,开始尝试着新的生活。
    对于刘成器来说,如果当初他义无返顾的坚定的返乡意志中,对家乡的渴望、思念和担忧母亲是最主要成分的话,那个圆房仅三个月、还未完全发育成熟的寒帮媳妇只是返乡意志中的次要成分。其实,他在路上曾无数次的想过,特别是在饥饿和生病面临死亡威胁时想过,如果他的母亲已不在人世了,他冒着生命危险的返乡之举值得吗?但这毕竟是如果。可是当他回到家里知道他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而他的寒帮媳妇又将改嫁他人时,他后悔过,但很快就被愤怒取代了。他不远数千里九死一生的回来不是为了得到一座空房,母亲不在了这已经无法挽回,但这个女人还在,她是我的堂客,她必须还我一个完整的家。当他洗完了澡换了衣服找回了当年家族少爷的感觉时,当他看到家里显现的富足的生活环境时,特别是看到当年的寒帮媳妇已出落成风韵十足的美貌少妇时,他在心里大喊过:老子历经千辛万苦的回来,狗日的值得!
    男人回来后就一直住在母亲原来的那间房屋里,因为女人不准他进自己的房间。男人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怕这个女人。大概是离开太久彼此很有些生疏,再有就是自己多年在外没有照顾到她和家里以致让她为自己给母亲送葬觉得亏欠她,还有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出落得太妖艳以致让他太想得到她就怕失去她所以不敢伤害她。
    张发芝早上起床后,像往常一样去厨房里烧火做饭。饭做好后她把男人的那份摆在桌子上,自己就在灶台上面吃饭。男人起床后看到女人不和他一起吃饭,本想喊她过来一起吃,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喊。女人能够起床来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还给他做了饭更是阿弥陀佛求之不得。男人想她这样做说明她已经想通了,她这样做就表明在想着慢慢的接受他。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反正是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口子,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她能够回心转意。
    吃完饭后,女人放了碗筷就背起背篼拿起菜刀,去土头砍牛皮菜回来喂猪。在这一方人们喂猪的饲料主要是两种,一种是红苕藤藤,一种就是以牛皮菜为主的菜叶子,把它们宰烂了以后,和着米糠再加些潲水在大锅里煮熟,就成了猪儿的主打食物。
    男人看见女人肩背背篼手拿菜刀出了门,饭也不吃了赶紧放下碗筷就追了出去。到了土头女人放下背篼就开始砍牛皮菜,男人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砍,见她砍下一窝男人就赶紧把砍下的牛皮菜抱着放进背篼里。她砍一窝他就放一窝,她砍一窝他就放一窝直到背篼装满了。见女人站起身提着菜刀向背篼走去,男人赶紧的抢着背起背篼往屋头走去。女人低着头提着菜刀默默地跟在后面。到了家,男人把背篼往院坝头一放,就把牛皮菜倒在地上。女人把菜刀放在牛皮菜旁边就去拿宰潲板,男人赶紧去端矮凳子,等女人把板子放下后,男人就拿起菜刀抢座在矮凳上,抓起牛皮菜放在板子上就宰起来。女人见状就转身进厨房去烧水等着煮猪潲。就这样,女人做啥子男人就做啥子。对男人抢着做事女人也不拒绝。但女人从不抬头看男人一眼,也从不开腔发一点声。男人想开腔但找不到话说,又怕说错了话惹女人生气女人会改变了态度。于是,这样哑巴对哑巴过了些时日,这女人不愿男人不敢打破的这种沉寂,慢慢的就成了生活的一种默契。
    这天,女人发现在她洗澡的时候,始终有一双眼睛躲在门缝缝后朝里头偷看。刚开始时,只要她一回头往后看,那双眼睛就赶快躲开了。到后来时间一长,她洗澡再回头看时,那双眼睛干脆就不躲了,那眼睛像火一样烧得她的后背火燎火辣的。她想反正门闩着的,你看也是白看。从那以后,她觉得男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就像是要看穿她的衣服,要努力的看清她衣服下的身体样。有时,女人也觉得男人有些可怜,就像一只猫看见了一条自己最喜欢吃的鱼,可隔着一层玻璃总是吃不到,急得隔着玻璃不停地跳。虽然她晓得自己这条鱼早晚是那只猫的,但她心里好像还没有做好送到猫嘴边的准备。
    最近段时间,女人发觉有些反常,她洗澡的时候那双眼睛不见了,觉着奇怪,她转过身子对着门缝仔细看,那对眼睛真不在。以前洗澡,门外有双眼睛陪着自己,有时虽然觉得有些火燎火辣的,但她还有些隐隐的喜欢这种感觉,因为她相信自己有一副吸引男人的好身子。这突然的那双眼睛不看她了,她还觉得有些没着没落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不光如此,男人居然不再屁颠屁颠的围着她转了。她去哪儿,男人不再跟着;她干活儿,男人也不再帮着。她从外边回来也经常看不到男人的影儿,鬼晓得他跑到哪里去了。管他的,爱看不看爱干不干。
    这天,天气非常闷热,女人从外面回来时已是汗流夹背了。女人在屋里转了一圈,没见着男人的影子。鬼晓得又死到哪里去了?管他呢。女人关好院门烧了锅热水,脱了衣服就冲洗起来。她洗完澡搽干身子正要穿衣服,猛地,一个男人把她紧紧地抱住了。这可把她吓了个半死,赶紧扭头一看,那死鬼不知啥子时候梭回来躲在哪个旮旯里头的。这下她明白了。女人挣扎了几下就放弃抵抗了,毕竟她也好久没有碰过男人了。
    见女人不再动弹,男人晓得自己欲擒故纵的计谋得逞了,连忙抱起女人就往屋头跑。男人把女人放到床上,迫不及待的就在女人身上动作起来,然而关键时刻男人却泄了气。男人越是心急越不行,弄得男人甩脑壳。
    男人有些羞愧地说:“恐怕不得行了。”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男人对女人说的第一句话,但这句话说得是那样的无奈。
    女人泄了气,捶打着男人的胸膛,一边打一边说:“你啷个这个样子呢?你啷个这个样子呢?”
    男人说:“我也不晓得。我也没办法?”
    女人翻过身去背对男人,“嘤嘤”地哭起来。男人轻轻地安慰她说:“可能是回来的时候在路高头把身子亏久了,等过些天养好了就肯定得行了。”
    然而,这样的事情在此后的时间里多次重复发生,男人的义务一次都没有尽到。虽然男人四处求医,也吃了不少药,但情况并不见好转。以致最后男人竟不敢再去碰女人了,因为,每次的失败,都会惹得女人对男人说一些让他羞愧难当的话。
    其实,男人不知道,在他几千里的返乡途中,他九死一生的经历已经严重的伤害了他男人的精气,那种透支和损毁是无法再弥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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