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姝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聂怀嵘而来的,知道是一回事,心里不开心是另一回事了, 他总想着远离着她,她便偏偏不让他如意。
她嘲讽道:“陪女子游览京城也是军师的职责吗?到底是京城,真叫人涨了见识了?”
她目的为何,韩叔郓已经猜到了, 他不想掺和, 便回道:“不是职责, 是将军花了钱的, 不然,我不会白来。”
罗静姝绞着手里的帕子, 气性都上来了,他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来气她的。
可她也不是什么能被他小瞧的人, 她大老远来了, 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出双倍的价钱,有劳军师再陪我一天如何?”
韩叔郓叹气,很是无奈,她执着起来,是很让人头疼的,“我不跟你做交易,你也别费这些心思了。”
游玩时,分明是好好的,一回来就这种态度,罗静姝心里不是滋味了,他难不成还以为自己躲得掉她吗?
“我想军师已经知道了吧,太夫人有意撮合我跟聂将军,你那么听将军的话,如果想让你听我的话,是不是我得当个将军夫人,军师就愿意和我做交易了呢?”
虽是玩笑话,她也不可能真的嫁给聂怀嵘,但是谁叫这是他和聂怀嵘的弱点,她都抓在手里了,肯定是要好好利用的。
韩叔郓烦躁地展开他的黑折扇,时快时慢地扇动着,没好气地说:“你别总来这一套,没用的,将军不会娶你,而我也不会总是让步的。”
他知道她是在利用聂将军来接近他,他上了两回钩,有聂怀嵘的原因,也有他自己的原因,但是,他若不愿意上她的套,她的那些小手段是没什么用处的。
罗静姝轻轻地笑了,她走上前去,指尖抵着他的扇面,黑金折扇一如她想的那般,停了下来,她的手指沿着扇面下滑,触及他的手背。
她能感受到韩叔郓那一瞬间的僵硬,她笑得更甜了,呢喃着:“郓哥哥,你当真不让吗?”
她离他很近,柳眉杏眼,肤如凝脂,甚是可人,兰花清香袭来,韩叔郓颇有些措手不及。
趁着他怔楞住的片刻功夫,罗静姝一把抢走他手里的黑金折扇,笑道:“你有一箱子的扇子,这把就送我。”
韩叔郓回过神来,想要把扇子抢回来,却见她快速将扇子收入怀中,伸出地手僵在半空中,随即就收回了手。
“你还没玩够吗?”
罗静姝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不是知道吗?目的没达成,怎么会够,你要是不想我胡闹下去了,那你就如了我的愿。”
韩叔郓收敛了神思,说:“我要回安化大营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他转身要走,罗静姝却不依不饶,她追了上去,拦在了他的面前说:“你讨厌那个女人,跟我又没关系,你这是迁怒。”
韩叔郓看着眼前固执的人,提醒她:“那个女人是你姑姑,你怎么好意思说跟你没关系?”
罗静姝仰着头,不示弱地回呛道:“她还是你继母呢,你都跟她有关系,凭什么来说我?”
“罗静姝!”韩叔郓咬牙气道,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是不是忘了,我差点捅死了她?”
“你还敢说你不是迁怒?你伤没伤她,不干我的事,我跟她关系又不好,你为什么躲着我?”
躲?他以为他躲得掉吗?不管在哪,她都能把人给找回来的。
这两人还在争执着,从外头回家的聂怀嵘见到这场景,咳嗽了一声,提醒吵架的两人。
“你们二位要不要换个地方吵?这里随时有人经过,影响不好。”
聂怀嵘回来了,罗静姝不再和韩叔郓吵了,这副样子是不像样的,他心里明明是有她的,因为一些没什么好在乎的理由远离她,真是不像话。
如今,两人当事人都在,不逼一逼他,他是不会动的,罗静姝看向韩叔郓,指着聂怀嵘说道:“韩叔郓你听好了,你要是无动于衷,我就去嫁给他,当将军夫人,你一辈子也都还是要听我的话,你逃不掉的。”
说完,也不管这两人是什么反应,罗静姝转身就走,他不是一辈子都要效忠聂怀嵘吗,她对付不了他,还对付不了其他人了吗?
罗静姝走了,韩叔郓和聂怀嵘大眼瞪小眼,他略显尴尬,伸手要去摸他的黑折扇,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方才他的扇子已经被她给顺走了。
他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跟聂怀嵘说着话:“将军,小公主那儿怎么样了?”
聂怀嵘想起小公主的话,心情不是很好,便说:“不太好,这个一会到书房去说,你先解释一下刚才是怎么回事?这位罗小姐是冲着你来的?”
都被将军看到了,韩叔郓也不再瞒着了,他点了点头,“是,她是韩大人现在这位夫人的侄女,跟我……”
一时间,韩叔郓想了很多中说辞,最后选了一种能理解又不过线的说法,“跟我相熟已久。”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是冲着你来的?”
“大概,听到她要上京的时候。”
聂怀嵘:……
敢情他赔了银子,赔了人情,还被他的军师惹的祸给坑了一把?
聂怀嵘对韩叔郓的家世是有几分了解的,那位韩大人和他的如今的夫人早有私情,在韩叔郓的母亲过世未满半年就将人娶了进门,进门之后,对韩家三兄弟都不好。
后来,因那个女人毁坏了韩叔郓母亲的牌位,韩叔郓气急了,拿着刀刺向了那人,也是那个女人命大,活了下来。
因为这事,韩叔郓和韩家决裂,他的母族,也就是萧家,将韩叔郓接了回去,他自那以后就一直住在萧家了。
经过这件事之后,加上这位韩夫人又一直没生出儿子,她就对韩家的另外两个孩子,也就是韩叔郓的兄长们,态度好了起来,韩家也逐渐安宁下来,而韩叔郓听后,就再没有踏入过韩家一步了。
聂怀嵘看了眼罗静姝离开的方向,他的军师什么时候容忍过别人当着他的面放肆的?军师明知罗小姐的计划,也还是入了套,其中的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想通了这点,聂怀嵘问道:“需要我给你们保媒吗?”
要折腾,他们自己去折腾,可别扯上他了,他和小公主之间的事情,都还是一团乱麻,不能再让其他人来添乱了。
“不用,你先顾着你自己的事。”
两人边走边谈,来到阑风院的书房后,聂怀嵘关上了门,慎重说道:“你帮我去调查一个人,我会给你提供所有你需要的东西。”
“谁?”
“我母亲。”
韩叔郓这倒是有些想不通了,“聂府的事,你自己查,不比我方便吗?”
聂怀嵘垂眸,让人看不清脸色,他说:“不能我去查,那是我母亲,我会被亲情左右的,拜托你了。”
他这么说了,韩叔郓怎会拒绝,“好,那就让我在府上叨扰些日子了。”
第六十章
等待的日子会有些许的焦急, 尤其是和聂怀嵘谈过之后。
席云素总想着那日聂怀嵘的神情,看起来慌乱又委屈的,总么都不能从她的脑海里驱除掉, 真是见鬼了,她关心他做什么, 又不是她害的。
她该安心才是,安景思已经到了禁军当差了, 据说是干的很不错的,她的钱和权, 都算是有了一个着落了, 李太夫人的把柄她也快抓住了,除了太子那边,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事了。
可心还是静不下来, 这都是聂怀嵘惹出来的。
好端端的,都已经休夫了,他还要不依不饶的,叫她放不开手来。
小公主正在为聂怀嵘烦恼的, 忽闻窗边有轻微是我响动, 然后, 她烦恼的那个人就那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一丁点的防备都没留给她。
“聂怀嵘,你有完没完, 就不能正经下帖子来拜见吗?”
小公主恼羞成怒了,他出现得很不是时候。
聂怀嵘飞身进入室内, 一点心虚的情绪都没有, “我下帖子来, 殿下会见我吗?”
小公主不答, 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安景思和贺君虞来,小公主从不拦着他们,就光拦着他一人,聂怀嵘心里酸涩不已,原本是根本没有那两人插足的机会的。
他走到小公主身边,将手里提着的桃花酥送到她身边,“殿下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席云素坐在竹塌之上,整个人被笼罩在聂怀嵘的身影之下,她不乐意了,轻轻地踢了踢他的小腿,“本公主不喜欢你居高临下看着我的样子。”
他的脸上是温和的笑,周身的气势却是强势的,连带着动作和神情都是强势的,这样固执的人根本就和委屈、示弱之类的不搭。
聂怀嵘单手挪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她的正前方。
他坐下来,都还是高的,看似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背脊是挺直的,眼神里藏着执念,连挡在她身前的动作都是带着侵略意味的。
她以前不乐意搭理他,但是当她认真打量聂怀嵘时,才发现这人对着她时,带上了那股不怕疼的狠劲。
“聂怀嵘,你在说一套做一套。”
聂怀嵘双手撑着小公主的两侧,颔首低落地回道:“我没有任何欺瞒殿下之事,殿下何故误解我至此?”
小公主拍了拍他隆起的结实的手臂,他抬头茫然地看着她,不解其意,小公主气道:“装什么傻,把手给我放开。”
聂怀嵘不舍地收回手,他不大乐意放开,他喜欢将小公主划入自己的领域的这种感觉。
席云素不满地继续说:“你还说本公主误解你?休夫,你同意了吧,可你同意之后,经常擅闯公主府,来去自如,把这里当你自己家一样,你真的同意休夫了吗?还有,你在本公主面前看似伏低做小,其实压根就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本公主要你下帖子才能上门,你下了吗,要你不要纠缠本公主,你做到了吗?你还敢说你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小公主气鼓鼓的,聂怀嵘有些意动,他伸手握住了小公主白嫩的小手,扣住她的手腕,任她挣扎也不愿意放开。
“殿下,并非我不听殿下的话,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便宜行事,我想和殿下和好,也想听殿下的话,但,和好是最要紧的,听话是其次的。”
小公主抽不回手,又踢了他一下,他是不痛不痒的,更加不松手了,“别动手动脚的,跟个登徒子一样。”
席云素是说不出的怪异,休夫是休夫了,休夫之后,不管是肢体接触,还是实际的接触,都比休夫之前都要频繁了,更离谱的是,她搬出聂府之后,比在聂府时,见到的聂怀嵘的次数更多了。
休夫,这是休的哪门子夫?她现在怀疑聂怀嵘是成心的了。
“只牵着手而已,殿下和我曾经同床共枕,这怎么都算不上逾越之举吧?”
在聂怀嵘的心里,让小公主休夫,是想让她跟梦里的聂怀嵘划清界限,而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放手的。
“谁跟你……”小公主想起成亲第二日早上,她将人踹下床的事情了,还真同床共枕过,还是聂怀嵘主动的,在他还没对她上心之时。
为什么呢?她记得成亲前聂怀嵘是不喜欢她的,前世的新婚之夜,聂怀嵘也只是履行丈夫的职责,不曾主动过的。
“说起来那晚,你为什么跑到本公主的床上来,就因为那些梦?”
这样固执的人真的就会因为梦境就改变了对她的感觉吗?
聂怀嵘抓得更紧了,“因为殿下哭了。”
他的回答,小公主不满意,这算什么,“我没哭,你看错了,许淇玉不也哭了,你怎么就不要了她?”
“别人和殿下是不一样的。”聂怀嵘说得很坚定,他以前没有意识到,他如今已经全部想明白了,“我早就在乎殿下了,不过是因为骨子的傲慢和没必要的自尊,才抵制殿下的靠近了,看到你哭了,我早就心乱了,新婚之夜是我做的第一个梦境,我梦到殿下死了,一直担心你的安危,给殿下派来护卫也好,送平安符也好,贴身跟着殿下也好,全是担心殿下会遇到危险,那时候我虽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但所做的举动,其实都是在害怕失去殿下。”
他从梦境的第一晚开始,心就乱了。
是他太迟钝,没有明白他和小公主共枕的一刻起,他下意识做出的决定是在亲近小公主的。
那晚,他是和小公主刚吵过架,被她气到了,还被她咬了,可他一入梦,最先想到的还是小公主的安危。
而且,以他的力气,他将软塌搬到床边是小事一桩,以他的身体健壮程度,在小公主的床边打个地铺也是轻而易举的,那时,他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他埋在心底最想要的选择。
聂怀嵘深情地看着小公主,“我可能很早就已经将殿下放在心上了,是我从小只爱打打杀杀,不懂感情之事,让殿下受委屈了,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有些话,他没对小公主说,他也知道小公主不会问的,那就是梦里那个聂怀嵘对小公主的感情是怎样的,他知道答案,可他是不愿意告诉小公主的,他会小心地避开这个问题,不会让小公主有探知的想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