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手上动作一顿,道:“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爹爹亲眼看见的,听说发现的时候,身子都僵了,还有老鼠在上头爬呢。”
雀儿想到这个场景,觉得有点恶心。
秀秀将衣裳放在膝上,忍不住出神。
孙老爷死了。
那日崔道之狠狠吓唬了他一通,回去他就一病不起,瘫在床上。
因平日里为人太过,街坊邻居都盼着他死,下人们也不满他克扣银钱,早生二心,所以竟没一个人管,不过几日就去了。
折磨了自己一年多的噩梦终于散了,秀秀心里一时又喜又悲,愣了半晌,忽然想到什么,道:
“不会牵连到二哥哥吧?”
“哪能啊,是他自己生病死的,干别人什么事儿?”
秀秀点头,将针线放在板凳上。
“桂花酿昨儿个就从柿子树下挖出来了,和新做的月饼、柿子饼、合欢饼一起,都在厨房放着呢,我去给你拿。”
将东西一起和雀儿送到她家里时,郑伯郑婶要留她吃饭。
“家里也没什么好的,你就将就着些用,一会儿教教我那丫头怎么做桂花酿就成了。”
秀秀想着崔道之今日去衙门报道,不在家中,也就不必担心他的午饭,于是点头留下。
午后,她领着雀儿到他们家院子里拿簸箕收新鲜桂花。、
桂花满枝头,香气馥郁,点点金黄洒落在衣裙上,连身上都沾满了香气。
“秀秀姐姐,你和崔二爷什么时候成亲啊?”
忽然,雀儿将身子往一旁一仰,神秘兮兮地凑到秀秀耳边问。
秀秀双手一颤,差点将手中桂花全都撒出去。
“你个小姑娘家,问这个做什么?”
秀秀将手中的桂花放到簸箕里,故作镇定地拍了拍手。
“哼。”雀儿一噘嘴,笑话她:“我年龄小,懂得可不少,你和崔二爷住在一块,迟早要成亲的,这可不是我说的,水月巷里,哪个不这么说?”
“秀秀姐姐,你不是害羞了吧?哎呀,羞羞羞——”
雀儿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脸,冲她吐舌头。
秀秀两颊通红,将新摘的桂花往她身上扔。
“叫你浑说,叫你浑说,你这小蹄子,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雀儿咯咯直笑,一边躲一边道:
“好姐姐,饶了我吧,要不你同二爷一起去城里的月老祠拜拜,挂个红绸子在神树上,来年别说成亲了,就连大胖小子都有了……”
秀秀听她越说越不像话,臊的不知如何是好,还是郑婶过来说了雀儿两句才好。
雀儿捂嘴偷笑,秀秀拧了一下她的脸,拉着她去做桂花酿去了。
待到回去时,已经申时一刻,秀秀脸上热气未散,走在街道上,见街上一对迎亲的人马走过,不禁驻足。
她想起雀儿的话,双颊再度烫起来。
成亲……成亲……
光是将这两个字同崔道之联系起来,她的心就忍不住砰砰跳。
可是……秀秀叹了口气。
她有些摸不准崔道之的想法。
虽说他当初说要同自己一道过日子,可是并没有明说要娶她,这种事情,她一个姑娘家又不好明说,因此两人只能一直这样不清不楚过下去。
想到雀儿说的月老祠,秀秀无意识地攥紧手,脑海里瞬间出现两人一起,站在月老祠那颗保佑姻缘的神树下的场景。
下一刻,秀秀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脸。
瞎想什么呢,还是想着怎么挣银子是正经。
秀秀虽如此嘱咐自己,但嘴角仍旧不受控制地弯起。
她低头,衣服上沾染的桂花香丝丝缕缕飘入鼻端。
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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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署后头的厅堂里,赵知州撩起袖袍给崔道之倒了一杯酒。
“这是从长安得来的柳林酒,朝廷贡品,本官一直没舍得喝,今日特地来招待世子……不,崔老弟……”
赵知州笑着拍崔道之的肩膀。
崔道之起身向赵知州行礼:“多谢赵大人。”
“哎——,不必客气。”赵知州对他的恭敬很满意,“崔老弟啊,当初你哥哥我也是受过令尊恩惠的,可惜没等我报恩他就去了,真是天不假年啊。”
崔道之眼里闪过一丝冷光,面上却显现不出,仰首饮了一杯酒,道:
“有劳赵大人牵挂,有您记着,父亲也算瞑目了。”
赵知州几杯酒下肚,说话已经有些打结:
“老弟啊,听哥的,老老实实在这干,比什么都强,否则……”他摇头,指了指上头:“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是,多谢老哥提点。”
“哎,对了,那丫头还带劲吧?”赵知州笑道:“她长得就一副勾人样,当初孙家少爷为了得到她,没少费功夫,如今……”
他拍崔道之的肩膀:“便宜你崔老弟享受这销魂窟了哈哈哈……”
崔道之笑了一下,抬手给赵知州敬酒:“请。”
临走时,赵知州搂着他的肩膀,道:
“等开了春,薛嵩明薛大人就要调任长安,到时带着他妹子经过杨朔州,所以啊,我过些日子就得去齐总督跟前鞍前马后地准备迎接事宜,到时没工夫同你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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