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尽是跪下的百姓,不时有人向他们投来探究的目光。
初秋的微风将秀秀的声音吹散在空气里:“你是皇帝。”
身后男人揽在她腰间的手抱紧了些:“是。”
秀秀在颠簸里冲他喊:“好,皇帝陛下,您接近我,可是因为我同先皇后长得像?”
崔道之闻言,略有些神色复杂地看了秀秀一眼,秀秀瞧见这眼神,便道:“我不愿意。”
崔道之将她带到了原先他们一起住的寝宫,抱着她坐到桌上,扶着她的肩膀哑声问道:“可还记得这里?”
他将秀秀鬓边的发丝拨入耳后,“自你走后,这里的东西我一分一毫都未曾动过,就是你从前做的那个鱼灯被阿昭弄坏了,我学着做了一个新的,可瞧着总没有你做得好。”
他松开她,将那个鱼灯拿给秀秀瞧。
秀秀只是坐在那里,并不作声。
崔道之见她如此,便将鱼灯放回原处,过来捧着她的脸:“秀秀,你确实与先皇后长得像,不单像,而且是一模一样,因为……你们是同一个人。”
秀秀也不知信是没信,既不点头也不否认,只道:
“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
崔道之听后先是一愣,随即便笑道:“瞧,你生气时,还是爱这样对我说话,当初,你每回跟我说这句话,我都恨得厉害。”
秀秀抬眼看他:“那我方才说了这句话,陛下恨么?”
崔道之摇头:“舍不得。”
连对她说话大声些都怕吓着她,又怎么舍得恨她?他要恨的只能是自己罢了。
“陛下想必是思妻心切,所以认错了人,我只是陈秀秀,同您的那位先皇后无半点关系。”
秀秀从桌上跳下来,理了理袖口的衣裳,道:
“我问了那位赵爷,他说陛下并不管我的去留,只说一切随我的心,如今陛下这是做什么呢?”
“我后悔了。”
崔道之垂眼看她,一双眸子幽深似海,霸道底下又透着淡淡无奈:
“我答应过放你离去,过去那么多年,我也一直都是那么做的。”
秀秀垂眸:“那为何不继续下去。”
崔道之笑了下,“因为贪念。”
最开始,在秀秀进入长安之后,他不过是着人将她的消息禀明自己,时刻克制住自己不见她,至多只在酒馆对面的阁楼里远远看一眼。
可是,从阿昭跑进酒馆的那一刻,一切便开始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借着找阿昭的机会去见了她。
人都说,尝过了甜,便再难吃苦,如今的他大抵如此,曾经冷情冷肺的自己竟有这样一天,当真是报应。
可他又怕吓着秀秀,再勾起她往日的病来,只是沉声道:
“阿昭年纪小,总是念叨你,再在宫里待些时间,等他长大些。”
等他长大会如何,他没有再说下去。
秀秀在宫里住了下来,只是崔道之并未强迫秀秀立即接受事实,与他同榻而卧,而是自己一人搬去了隔壁偏殿。
堂堂皇帝睡偏殿,这可是从未听过的奇事,可是却无一人敢多言。
阿昭听闻秀秀进宫,一连几日从东宫跑来,见着秀秀,先开始面上还能自持冷静,可是等秀秀将自己做的糕点递给他时,半大的孩子忽然红了眼睛,又像是怕丢脸似的,把脑袋埋在秀秀腰间。
秀秀原先浮在半空中的手,最终慢慢摸上他的脑袋。
等阿昭睡着了,秀秀便坐在床边看着他,也不知在想什么。
每当这时,崔道之便远远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久久不肯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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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崔道之没出现在秀秀面前,倒是太后过了来。
这些年过去,她头发已经半百,身子也比从前要佝偻许多,只是精神瞧着还不错。
她一见着秀秀,便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这些年过去了,老二念着的还是你。”
她坐下,说:“陛下生病了。”
秀秀一愣,这才想起她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崔道之了。
太后看了她一眼,因为上了年纪,声音有些缓慢:
“他是不顾休息,致使旧伤复发,那一年,他为你挨的那些军棍,到底是伤了他的身子。”
秀秀声音有些暗哑:“我……”
太后一双浑浊的老眼像是瞧出什么来似的,只是抬了抬手:“不管你想没想起来,都无碍,我老了,只希望小辈们不要再折腾,我能安享晚年。”
她缓了片刻,才道:“陛下这些年不肯立后纳妃,平日里还好,到了你每年离开的日子,他都会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连阿昭都不能近他的身。”
太后伸出手来,指着秀秀身后的那幅画像,“把它移开,进去瞧瞧,你就知道了。”
说罢,也不等秀秀开口,便起身扶着李嬷嬷的手出去。
秀秀看着她的背影,又转头去瞧她说的那幅画像。
那画像上的人,是她。
秀秀走过去,将视线往右下方移去,只见上头写着:
“永安元年,崔道之为妻秀秀所作。”
秀秀怔了好一会儿,方才掀开画像,只见后头藏着一个机关样式的东西,抬手在上头一按,却见画像一旁的楠木柜子慢慢移动开来,很快,一个小门显现了出来,只见里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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