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没话找话说了。
叶笙歌微笑不语。
青槐也懒得说什么,女子要有分寸,自家男子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此刻就不要再去让他进退为难了。
眼见两人都不说话,李扶摇这才长舒一口气,这样的和谐场面,可是不多见的,能够享受一次,那就享受一次。
青槐忽然问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问的自然是下一次再上战场的事情。
李扶摇抬了抬眉,笑道:“管他的呢。”
第998章 两人
返回寒山的顾泯字在那晚的火锅吃了之后,这位年轻剑仙便已经开始闭关了,踏入天君境界说得容易,杀人的时候看似也简单,但实际上运气使然罢了,如今能够脱离战场回到这边,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因此回到寒山,最主要的便是在这里钻研天君境界的不同,当然顺带着也要将自己身上的伤势完全治好。
如此便花了数年时间。
在这数年里,不知道有多少修行者想要求见这位仙朝之主,可惜全部都被挡了回去,没有一个人能上山。
就连祀山的苏遮云上山,在山脚处便被苏宿拦下。
没能上山。
等到苏遮云有些不满的离去之后,紫金寺的住持玄空出现在了这里,玄空看着苏宿,一脸苦相,“苏道友,顾道友到底如何了,是否因为伤重不治,已经去世?总要有个说法才是。”
玄空说的很直接,不过就是这言语有些不好听罢了。
也就是玄空了,若是换做别人,估摸着早就被苏宿给打下山去了。
“小顾没问题,受了些伤,也不致命,这次闭关除去为了治伤之外,还为了之后的境界。”
苏宿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瞒着玄空。
玄空听着这么个说法,这才有些了然的点头,然后转身,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苏宿看着他,没有开口让他上山。
数年之后的春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顾泯离开寒山去了祀山。
还是从湖底上山,如今的祀山,和当初相比,没有什么太大区别,老规矩,顾泯上山之后,去了长新观,喝了一杯桂花茶。
如今已经是观主的林语带着自己收的弟子在树下为顾泯煮茶,那个不知道是何时上山的少年道士,歪着头打量着这边这位一身白袍的剑仙,眼中多是新奇和仰慕。
即便是年纪再小,他也听说过这位白袍剑仙在世间的威名,知道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更何况如今这位如今已经是仙朝之主,更是这个世间的一位天君,那可是修行者的尽头,在这位年轻剑仙面前,哪个修行者不以礼相待?
对于少年道士来说,那就是此生遥不可望的高山了。
放下茶杯,顾泯看着林语笑道:“你和你师父倒是不同。”
林语点点头,知道顾泯是在说什么,微笑道:“师父一生收我一个弟子便觉得没有别的想法了,可我总是觉得观中人多些更热闹一些,不过小道之前收的那个弟子,如今已经下山历练去了,也就剩下这个老幺了,顾剑仙看一眼,是否有根骨?”
闻言,顾泯瞥了一眼那边的少年道士,那本来还在打量顾泯的少年道士立马正襟危坐起来,一张小脸通红,但眼中满是期待,能从这位剑仙口中听到半点夸赞自己的言语,那都是极好的事情。
顾泯笑了笑,伸手过去,在少年道士的头顶抚摸了一把,这才笑道:“练剑凑合,修道只怕是不比楼真人差。”
这是天大的赞誉了,少年道士也知道自己那位山中健在的祖师是什么样的人物,立马便朝着顾泯打了个稽首,激动道:“多谢顾剑仙!”
顾泯收回手,看向只是微笑的林语,有些意外道:“这么一个有望于成为祀山下任掌教的苗子,你好似没什么激动的想法?”
林语摇头道:“这种事情长新观哪里在意过。”
顾泯仔细一想,发现倒也是这个道理。
之后顾泯和林语闲谈一番,少年道士却有些激动的在一旁想了很多事情,道家素有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一说,如今被当世最强的剑仙这般过,那自己岂不是前途无量?
少年道士越想越高兴,他不知道的是,许多年后,当他成为了祀山的掌教之后,也是个和蔼的老道士,那个时候,祀山上下不知道多少小道士天天缠着他讲故事,而每当那个时候,这位老道士就会提及当年在长新观中被那位年轻剑仙这么赞扬的事情,那个时候,他甚至会摸着那雪白的胡须,一脸骄傲道:“所谓的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也就是如此了。”
在长新观坐了片刻,顾泯起身离开。
看着年轻剑仙的背影,少年道士有些心生向往,轻声问道:“师父,你和顾剑仙的关系很好吗?”
已经早就不是少年的林语看着那渐行渐远的白袍,也失神了一阵,等到回过神来,这才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我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爷身边,看着我师父和顾剑仙喝茶,而后我甚至有幸和顾剑仙一起行走过世间,后来顾剑仙每次来祀山,便要来长新观坐坐,长新观的桂花茶好喝?”
少年道士点头道:“很好喝啊,要不然为什么每年山上的那些师兄师姐们都来找师父要一些?”
林语点头道:“当然是好喝啊。”
……
……
楼真人在朱天峰等着顾泯。
如今已经不是祀山掌教的楼真人,修行的道场便是在朱天峰,说是道场,实际上也不过是在树下放了一块蒲团,而后便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
顾泯来到这边的时候,楼真人刚好睁开眼睛,看向这位年轻剑仙。
顾泯没着急说话,看着这里便想起了那段过往,沉默片刻,他已然知晓楼真人的用意了。
当初在这里,在面对选择的时候,楼真人选择了摇头,但在后来,在寒山,他却选择了另外的。
楼真人变了吗?
没有。
他还是真人。
所以顾泯没有任何的怨恨。
楼真人睁眼,微笑道:“顾剑仙能安然无恙归来,对于整个彼岸来说,是幸事。”
对于这个世间的称呼,楼真人也渐渐接受了这个称谓。
顾泯微笑不语。
楼真人不在意,继续说道:“若是再来一次,贫道大抵也会这么选,贫道没有顾剑仙的气魄,在这些事情上,不能放下。”
“真人生于此地,此地便是家乡,情感自然深切,如此选,在情理之中,对于晚辈来说,真人自然还是那个真人,并且永远感激真人。”
顾泯当然也理解楼真人的做法,如果他不理解,自然也就不会如此了。
楼真人虽说如此,但很显然,他是随时能为这个世界而死的。
光是这一点,便有很多人无法做到,光凭着这一点,所有人都无法说楼真人有什么过错。
楼真人问道:“不知顾剑仙对此地有何看法?”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楼真人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之前举世陷入黑暗之中,也是顾泯挺身而出的,若不是他,这个彼岸此时此刻还能存在吗?蒐天君的黑暗,只怕便会笼罩整个世间。
“和楼真人的感情自然不一样,彼岸是真人故乡,却不是我的,但彼岸若是毁去,晚辈的家乡自然也无法幸存,所以对彼岸和对故乡,我是一样的看法。”顾泯笑着说道:“只是有些时候,却还是想由着性子做一次。”
楼真人沉默片刻,感慨道:“顾剑仙还年轻,有些年轻人的朝气,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世间都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反倒是没什么生气了。”
这一次顾泯笑而不语。
楼真人说完这句话,便说道:“顾剑仙可以说明来意了。”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顾泯上山来,绝对不是为了之前那些事情的,这样一位仙朝之主,气度自然是有的,不会因为那些事情来兴师问罪,自然而然也不会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别的。
顾泯直言道:“不知道真人距离天君境界还有多远?”
楼真人一怔,随即也直言不讳道:“进入准君之后,才察觉距离天君,好似并非下苦工能成的,这其中的奥秘,好似不在岁月的积累。”
彼岸的修行者们从来没有人进入过准君境界,也没有人进入过天君境界,所以对于这两个境界,知道的很少,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清楚这其中的奥妙,而如今顾泯作为彼岸的第一个踏入天君境界的修行者,便有很多可以说的来说。
他此刻来祀山,便是为了传道的。
楼真人比顾泯大很多,修行的时间多很多,但是修行这个东西,一直都是达者为师,修行的时间和年纪还有辈分,从来都没有那么重要。
楼真人认真看了顾泯几眼,然后便朝着顾泯打了个稽首。
这样的事情,在修行界里很难发生。
境界足够高的修行者,很难向后辈将自己的修行说清楚,即便是师徒,只怕也有藏着的东西,更别论如今顾泯和楼真人了,两人没有这么深切的关系,他却愿意把天君境界的奥妙讲给楼真人。
顾泯扶起楼真人,想起一桩旧事,说道:“别说当初真人为了一个对错便敢冒着欺师灭祖的说法搭救我,就算是为了这个世间,我也不该对真人藏私,况且这种事情,很多年前,便已经有人做过了。”
很多年前,顾泯走上柢山,开始学剑,可一座柢山,加上师父常遗真人在内的三人,没有一个人是剑修,对于剑道上的那些疑难,柢山无人能回答他,于是他写信去了归剑阁,当时归剑阁的阁主是古道真人。
他没有藏私,对那些剑道上的问题都给予了答案。
毫不客气的说,若是没有古道真人,那么顾泯绝对不可能成长得如此迅速。
顾泯盘坐下来,和楼真人对坐,平静不已,“天君境界,之所以被称为修行者的顶端,修行者在这个境界之后便难以继续前行,是因为到了这个境界……”
顾泯开始说话,一字一句的将天君境界的奥秘都说了出来,楼真人自然不是蠢人,他甚至还是祀山史上有数的天才,不弱于那位开山祖师,故而他很聪慧,在这场讲道里,他听懂很多,也想明白很多,一道道大道气息在他的身体里涌出,朝着整座祀山弥漫而出,很快便笼罩了一整座祀山,那些才开过的花,忽然又盛开了,那些才结的果子,此刻成熟了。
一座祀山,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过这些了,那些修行者纷纷抬头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穿过云雾,落到了朱天峰上。
御风来到云海里,低头看去,隔着云层,隐隐约约,这位祀山掌教看到了朱天峰上的景象。
苏遮云就在他身边,同样看着那边。
苏遮云认出了顾泯,看到了楼真人,沉默了。
御风轻声道:“还有什么不服气的呢?”
两人从来没有争过,但在世人眼中,两人当年是同样天骄榜上的天骄,是在战场上同时出手对抗异域十人的两人,很多年里,两人都是被认为并肩的存在。
但随着之后的很多事情发生,即便御风已经成为了祀山的掌教,但不可否认的是,两人的差距,早已经被拉开,两人都已经不能被称为同一个层次的人了。
对于御风来说,这样的结果没有什么好生气的,因为他从来没有争过的心思。
苏遮云问道:“兄长和他,到底差在什么地方?”
御风想了想,然后说道:“或许一开始便注定了,在很多事情上,我绝对没有他的那种魄力。”
在寒山也好,还是之前在战场上也好,他都不如顾泯。
苏遮云皱眉道:“兄长都无法追上他了,那世间就更没有人了。”
御风摇头道:“肯定还有一人。”
苏遮云问道:“是谁?”
御风没急着说话,只是轻声说道:“那个人啊,我看了很多年都没有看透,想来不会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