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我满脑子只剩一句“好家伙”,整个人仿佛被分割成两半,一半事不关己地惊叹陶决这个老处男居然这么会,另一半却膝盖发软指尖发热,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陶决倒是问心无愧,大秀一波操作,可我原本就有那么点心虚在,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会变成一场尴尬又别扭、不如不要发生的对话。
所以一上巴士,我就机智地靠着车窗装睡,把尴尬扼杀在摇篮中。
……然后,由于演技太过逼真,睡到了终点站。
用节操换来的鸡腿气球(我特意找了图片,请爷爷做个看起来肥美多汁的)倒是被我护在怀里,完好无损。我抓着它下车,和同样刚睡醒的陶决面面相觑,在渐暗的天色里骂了句脏话。
陶决悻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瞌睡会传染……在外面呢,文明发言,文明——”
我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疯狂输出,他那边微信提示音瞬间响成一团。
战场从线下转到线上,我不占他半点便宜,临时哑巴因而得以吵个公平架,亮出他码农的手速和海纳百川的表情包。
原本贫瘠的聊天记录,因我们相互甩锅而变得多姿多彩,充斥着文明的闪光与素质的芬芳。
我沉浸在输出中不可自拔,边走边埋头打字,甚至没有分心注意脚下方向。
毕竟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都已经拐到终点站……而且说实话,我并不想太快回到只有我和陶决两个人的家里,眼看着好容易回归正常的气氛重新变得奇怪。
但手机信号越来越差,发不出去的表情包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我深吸一口气,刚想给他来个线下版“我小樱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魔法少女.jpg”,屏幕上方突然弹出短信——
【我在你身后。】
时隔两周,再次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我难抑反胃,冷汗浸透。
在我身后,多久?
来不及思考更多,我丢给陶决一个“装死配合我”的眼神,转身面向西装革履、梳着背头的白人男性:“你吓了我一跳。”
“我以为你们年轻人喜欢这样玩,”对方视线在陶决身上扫了一圈,“朋友?”
“同学,”我回想下车后每个行动,飞快编织最合适的答案,“我下错站了,还好抓到熟人带路。”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翳,压得人难以呼吸。
“原来不是特意来找我的?”
大手落在我头顶,重重地揉了揉,温和语气中满是亲昵,“小冒失鬼。”
不能甩开。不能在这里后退。
我挺直脊背,与本能抵死对抗,不露一丝痕迹,“你工作忙,我当然会先约时间,怎么可能直接跑过来。”
“出差没有那么忙,亲爱的小家伙,而且我永远对你有时间。”
男人低沉地笑了笑,手掌滑向我头侧,指腹不经意荡过耳垂。
在已经用最糟糕的方式意识到其中狎昵的如今,即便用上全身力气,我也无法主观控制衣袖下一片又一片的鸡皮疙瘩。
好在那只手并未停留太久——又或者是看出我的寡言不同寻常,他问得有些迟疑:“你还在生我的气?”
是试探,还是真不记得?
我不敢赌,便只抬眼看他,回以模棱两可的沉默,等他主动暴露更多信息。
“那天我确实说得过分了一点,但我不能放着你不管。就算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监护人,我希望我们至少还是家人……”
棕黄色的眼中满是关切,然而去掉那层信任的滤镜,它阴冷、黏腻,如同爬行动物的窥伺。
“……”我垂下目光,顺着对话的走势附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那要不要一起吃晚餐?”他像刚刚注意到有第叁人在场似的,看似礼貌实则赶人,“带你朋友一起来吧,我可以送你们回家。”
我摆出几分合情合理的为难,“下次吧……玩了一整天,星期一要交的报告还没写呢。”
走出两个街区,确认那个人已经不在附近,我才缩短了刻意拉开的距离,回到能与陶决低声交谈的位置。
陶决完美接收到我无声的信号,脱离装死状态,开始往外倒他那一肚子问题。
“所以他就是Joseph?跟妈妈结婚的那个?”
“嗯,”我实话实说,“妈妈出事之后,他对我有点过度保护,老说交了男朋友一定要带来给他见见……我都不敢想象他对着钟意没完没了交待注意事项的画面,真的尴尬。”
“那你准备一直捂着钟意不给人看?我看人家挺关心你,万一哪天发现了不是更尴尬?”
“……先能拖就拖,总不至于等我二十好几了,他还要来这一套……”
陶决促狭地抬起胳膊肘怼我肩膀,“人家好歹算是你继父,要挽着你进教堂的,你不会到时候才让他俩正式见面吧。”
我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陶决,第一次庆幸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他。
如果是钟意,恐怕早已从刚才那场不足叁分钟的偶遇中察觉端倪。
“你看什么呢?”陶决却误判了我视线的落点,望向街对面的便利店,“这个?名字是挺奇怪的……”
我举起鸡腿气球戳他后背,“没你奇怪。快点走,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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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几章剧情会稍微有点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