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笙眼眶红红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路上她穿过了一处荷塘时,下意识将自己做的“小檀郎”泥人紧紧捏在手里。
只是犹豫了一瞬,莫玉笙又立即想到师兄刚才的话:
他说她误会了,他对她没有半分男女之情的。
于是莫玉笙神色渐渐坚定起来。
她控制不住抽泣了两声,喃喃肯定道:“既然是我会错意了,那这个泥人就不能留着了。”
她是真的喜欢师兄,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思后,她日日盼着能有一日,可以吐露自己的心思,然后和师兄缔结良缘。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莫玉笙不怪师兄不喜她,毕竟父亲没了,师兄是她唯一的亲人,他又对她那样好。
虽然他宠溺珍爱的态度,常常让她产生了他们互相喜欢的错觉,但她也不能否认他的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虽然还是伤心失落,但她还是抬手,干脆利索的将泥人丢进了荷塘里。
泥人落水,“咕咚”一声后,就沉底不见了。
父亲说过,沉溺于单相思只会误了自己,与其伤己伤人,不如趁早放手。
莫玉笙朝前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她依然还喜欢师兄,这份喜欢也不是说断就能立即断了的,但是她可以慢慢不喜欢他,直到有一天,单纯的只将他当成兄长。
莫玉笙慢吞吞走到自己的院子,红药和绿萝都站在门口,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只是她们脸上的笑意,却在触及到她的红红眼圈和泪眼婆娑的眼睛时,立即变成了担忧的样子。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什么变故?还是听到谁胡说八道了?”
莫玉笙看到她们,只艰涩的笑了笑:“路上没遇上什么变故,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误会了师兄的意思。他不喜欢我,所以从今日起,我就只将他当成哥哥了,除此以外,我再无别的心思了。”
红药愣住,不可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她看得分明,王爷对姑娘,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兄妹情。要说王爷不喜欢姑娘,那更是不可能的事了。
莫玉笙揉揉眼睛:“你们放心吧,这一回我再也不可能错了,这其中也没什么误会了。因为师兄把话都同我摊开说了,我很清楚他的意思。”
她心里还是酸涩又难受,便接着道:“春日就是爱犯困,我现在想接着去午睡,你们也去歇息歇息,不用管我。”
在红药和绿萝担心的眼神里,莫玉笙自顾自回了寝室里。她快速换了身上的衣裳后,直挺挺躺到柔软的床上。
安静的环境,总是能让人露出难受的一面。
泪水默默从眼角滑落,最后没入鬓角。
莫玉笙安安静静的哭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
昏昏沉沉间,她发觉自己坐在书房里,窗子外的几杆青竹正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傍晚橙红色的余晖从窗子投进屋里,朴素的木桌案上却有一本摊开的书。
莫玉笙还提着一支毛笔,她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想起来父亲检查她背医书时,她表现得磕磕绊绊的。
所以父亲罚她抄书,说抄不完就不许她吃晚饭。
可是太多字了,她根本抄不完!
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莫玉笙放下毛笔,恹恹的趴在桌子上,故意大声嚷嚷:“我要饿死啦!我要吃饭,不要抄书!”
房子隔音根本不好,旁边就是厨房,现在父亲和师兄在吃饭,他们肯定能听清她的声音。
说不定父亲心一软,她就不用抄书,可以直接吃饭去了。
那边没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袭青衫,用青色发带随意束了头发的崔思道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这个流程,莫玉笙已经很熟悉了。
她非常快速的将桌子上的书,收拾到一边去,感动的看着崔思道:“我就知道师兄不会不管我,不会让我饿肚子的。”
崔思道将饭菜放到桌子,淡声道:“师父有事出去了,若非如此,我也不敢现在给你送饭。”
莫玉笙一边吃饭,一边含含糊糊的朝他道:“幸好他出去了,不然晚上你偷偷摸摸给我送饭,被他抓住了,又得罚我加倍抄书。”
崔思道坐到她身边,哑然淡笑,眼中有些无奈:“我这都是为了谁?”
莫玉笙立即讨好道:“为了我,为了我。师兄对我的好,我都知道。”
崔思道微微弯了弯唇,随即轻车熟路的拿起她放下的笔,帮她抄起书来。
他脊背挺立,样貌清俊非凡,便是寻常写字时也轩然霞举。
崔思道在书画上颇有天分,所以能够模仿莫玉笙的笔迹。
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他第一次做了。
莫玉笙就杵着懒洋洋的窝在椅子上,瞧他帮她抄书。
天黑了她就点起灯,看他被油灯朦胧的眉眼,然后趴在他身边安然睡去。
画面如同水纹扭曲了起来,很快,莫玉笙发现自己穿着白色的孝服,正在父亲棺木前边烧纸,边哭泣。
崔思道眼睛微红,他脸上的疼惜和悲伤柔化了眉目间一贯的冷硬锋利。
他轻柔将她揽进怀中,低柔劝说:“之后你就随我去京城吧,师父没了还有师兄,师兄会永远陪着你……”
莫玉笙完全沉浸在了梦中,她已然泣不成声,不断发出带着哭腔的梦呓。
“父亲,父亲,呜……”
崔思道在花厅坐着,他迟迟等不到她来用晚饭,便没能克制住自己,又往她的院子里走去,然后在门口站定,询问红药。
“她今晚为何不去用饭?”
姑娘不去用饭,还不是因为王爷伤了她的心?
红药不敢抱怨,只紧张道:“回王爷的话,姑娘她回来就说自己要睡了,不许我们打扰她。方才我悄悄去看了一眼,她到现在还没醒呢。”
崔思道点头:“那你们先退下吧,本王进去瞧瞧。”
红药有些犹豫,先前她以为王爷对姑娘有意,便没管他们亲近。如今王爷说自己没那种心思,那大晚上的,这样进姑娘的房里,怕是不太好吧?
红药一抬眼,却看到王爷冷厉的眉眼,微抿的薄唇,她又不敢开口了。
莫玉笙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接着她闻到了一股极清冷的雪松香,那清淡的香越来越靠近,她却依旧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没什么警惕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气息靠近了一些,微凉的呼吸也吹在她的脸上。
莫玉笙感觉自己的嘴上,贴上了一个柔软微凉的物什,好似有什么微湿的软物,轻柔描摹着她的嘴唇,隐隐有些缠绵的意味。
她猛然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睛。
师兄怎么会在亲她?!
莫玉笙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她掐了下自己的手腕。
一股刺痛传来,心里的怒火好像浇了酒水,瞬间烧了起来。
崔思道缓缓直起身,他面上神色未变,除了微微湿润的唇瓣外,根本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莫玉笙一把抓住他的手,气急道:“师兄,你刚才在做什么?你今天不是才说过,只将我当成妹妹,对我没有半点儿女私情吗,但现在你却亲了我,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屋中的烛光昏暗,她看到崔思道的脸一半掩藏在暗处,另一半脸也很是朦胧,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崔思道缓缓将莫玉笙拉着他的手拉开,过了片刻,他道:“我只是想在确定一下,我是不是没那种心思。”
他移开眼神:“果然,我亲近你也没什么感觉。再说南疆女子一贯热情泼辣,你我自小长在南疆,一个吻而已,你不会多想了吧?”
“你,你在胡说什么,真是太过分了……”莫玉笙瞪大一双眼睛,往日干净清澈的眼里蓄了点点泪意,盈盈欲缀。
此刻,她心里除了刺痛,还有难以压抑的怒意。
她很想拉着眼前这个人的衣领问问,他将她当成了什么人?南疆女子是生性热情泼辣,可是人家亲近,也是双方看对眼了才亲近。
今日午后他分明才拒绝的她,说什么只将她当成妹妹,现在他却为了再确认自己的心思,来亲了她。
他为什么不问问,她愿不愿意给他亲?为什么要罔顾她的意愿?
崔思道看清了她眼中的泪,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将她揽进怀里安慰,而是平静道:“若是师妹介意,那我只能给你道个歉了。”
“你这样欺负我,很有意思吗?谁稀罕你的道歉!”
莫玉笙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她下意识抬手,用力朝崔思道脸上挥去,但离他脸颊几寸时,她又硬生生停住了。
崔思道垂下眼睑:“你为何又不打了?”
莫玉笙泪水滚落,她咬牙切齿:“你快滚,我厌恶你,不想碰你,也不想见到你。”
崔思道挺拔颀长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他缓缓起身,嗓音更冷了:“再生气你也要用饭,不想见到我的话,你在自己院子里用饭,也是使得的……”
莫玉笙不可置信,做了刚才那样的事情以后,他现在又关心她做什么?
她忍不住拿起枕头,重重砸向了他的背:“快滚,我不要你管!”
背部被柔软的枕头枕头砸中,崔思道转身,将落地的枕头,随意捡了放在软榻上,随即大步离去。
莫玉笙握拳,重重捶床发泄后,她忍不住抱着双膝,埋头在腿上委屈的哭了起来。
她只觉得不可思议,师兄对她做出了这样的事,偏偏他还觉得自己没有错,觉得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事后竟然还能关心她,让她吃晚饭。
他越是轻描淡写的态度,越让她觉得屈辱愤怒的同时,也越发失望。
第3章
第二日清晨,红药满腹担忧的站到莫玉笙门边,她刚要开口,门却突然一下子开了。
莫玉笙已经把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她外面穿了件素蓝色的襦裙,头发只用了同色的发带和小簪子挽了双鬟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