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慈爱的看着眼前绮颜玉貌的莫玉笙,不由想到她小时候,便忍不住笑了笑:“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都快要出阁了,你小时候扎着小揪,偷偷吃糖的样子,却还像是在昨天一般。”
莫玉笙突然鼻尖发酸,她低下头掩下微红的眼眶,正正经经跪下朝宋敏之磕了三个头。
“自父亲去后,我来到京城,伯父就待我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这样的恩情,笙笙永远不敢忘怀,我也无甚能够报答的。我已经长成,就希望伯父能保重身体,少为我担忧一些。”
她只希望宋伯父知道她并不会与师兄成亲,而是要回南疆的事后,他不会过于愤怒和担心。
宋敏之连忙扶起她来,心疼道:“何须行此大礼?我与你父亲如同兄弟,这么多年也当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对你好是应该的,你无需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他性情含蓄,见莫玉笙泪盈于睫,也说不出过于外露的话,便让她自去寻宋箬说话。
莫玉笙才出了门,宋幼文就将他做好的,所有能用上的药,包成包裹给她。
然后他又杀鸡抹脖子的朝她比划一阵,又飞快药盒子抱在怀里,脚底抹油一般溜走了。
宋箬对莫玉笙道:“摄政王刚从宫里出来,就我家在门口等你,想来他还是对我弟弟不放心,所以特意来接你的。”
她欲言又止:“你心里有自己的打算,我也不劝你,只希望你好好保护自己,那药能少吃就少吃吧。”
莫玉笙点头:“你放心吧,明后日就是最后一次了,我帮师兄把合欢蛊解了,等他打了胜仗回来,我就回南疆去。”
宋箬觉得崔思道肯定不会放手的,只是见她说得肯定,她只好点头道:“那你去吧,他正在在外面等你。”
莫玉笙笑着抱了抱她,然后才飞快往外走去。
第44章 第44章
莫玉笙出了宋家的门,红药就对她道:“殿下已经在马车里等着姑娘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小心提着装了各种药品的包袱,掀开车帘就被崔思道拉着手上了马车。
崔思道刚刚下朝不久,他身上还穿着亲王朝服,把莫玉笙拉上车来坐好后,他依旧没有放手,而是将她的微凉的手包住,询问道:“你很冷吗?你的手有点凉。”
莫玉笙笑了笑:“有点冷,好在我将药都换回来了。虽说太医院的药也好,但量不多,而幼文积攒下来的药又多又好,师兄带着它们走,我也会更放心一些。”
崔思道心中动容,他只感觉浑身都温暖无比,就忍不住抬手将莫玉笙圈进自己的怀里,柔声道:“笙笙真的太好了。”
他一向觉得他的师妹心性澄澈正直,善良真诚,多年相处后,他越发喜爱她身上的品性,也喜爱她身上一些缺点。
无论什么方面,他都觉得师妹可爱无比,所以他万分迫切的想要与她拜堂成亲。
崔思道紧紧抱住了莫玉笙,叹气道:“几年前大哥快逝世时,我从南疆赶回京城,一路风尘仆仆,心中想的只有你与我大哥。再过两日,我从京城去北漠,心中念的除了战事,便只有你一人了。”
他有些依恋的靠在莫玉笙肩上,显露出他从未有过的脆弱来。
莫玉笙伸手回抱住崔思道,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算是陪伴师兄最久的人,但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兄的时候。
那时先帝还是太子,一日被其余皇子后妃联手构陷,因假证做得完备,以至于一时竟没有办法还太子一次清白。皇后娘娘急得快要昏死过去,崔思道此时就自愿站出来,去主动找到他父皇,主动承担了“罪责”。
因此才保下了太子之位,也使得皇后还能有喘口气的滋味。
崔思道作为担罪的嫡次子,却被流放到了南疆。名义上确实是让他替大肃镇守边疆,无诏不得回归,但这就相当于是流放了。
莫玉笙永远记得,当时师兄浑身是伤的出现在家旁边的样子。
他现在是淡漠矜贵,如同谪仙一般让人高不可攀。可莫玉笙最初见到崔思道时,他衣裳朴素,浑身染血染污,他身体瘦削高挑,两边肋骨瘦的可见。
那时他一路来到南疆,不仅被送他来的人冷待嘲讽,落进下石,还被人暗杀,想要留下他的命在半路。
师兄运气好,才跑到她和父亲隐居的山村里,被他们所救。
等师兄身体好了,他也并为怨天尤人,好像已然忘记了自己此前的身份。他很是平静的拜了父亲为师,留在南疆。
那些太子胞弟的身份、先皇称作“吾家麒麟儿”的荣耀、以及养尊处优的尊贵,都通通被他抛得一干二净,他就像寻常隐居山林的隐逸之士一样,读书习武,做饭养花。
莫玉笙甚至想起来,父亲吵着要行稼穑之道,要感受田园生活,他自己却种什么死什么,只能天天唉声叹气。
她被逼无奈的去为庄稼施肥时,师兄却臭着脸,拿过她手里的扁担与恭桶,亲自去挑那些肥料,亲自去给作物施肥。
他素来爱洁成癖,那日施完肥后,他已然面色清白,在林间就吐得昏天黑地。他脸色苍白的回去将衣裳鞋袜烧了,又沐浴好多遍。
之后连续三日,师兄都只吃得下白粥,清水,其余一概不想吃。
经此一遭,父亲才再不提什么田园生活,他安心替村民看病,安心日日教她和师兄功课,靠着他早年带去南疆的钱财过活。
莫玉笙只觉得从师兄性子确实极冷,那种冷不是他骨子里对旁人的漠视不屑,而是他对事情都看得太透,对事情的利弊也权衡得太过清楚。
所以他万事都习惯在自己的心里过一遍,然后按着利益得失与情分程度偿还人情,这恰恰是一种过于理智的疏离冷情,因为他习惯性控制得失,也习惯性控制情感。
莫玉笙却心疼这样的师兄。
她想,或许因为他的这种心理,他有时才会做出损己而偿情的事情,像是主动顶罪一般,他自己默默就做了,事后也不见他有半分犹豫与不甘。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并不是算计得一清二楚才好,而是要相互帮扶,要互相理解,有时也需要相互欠着一些情分。
所以上一世师兄那样对她,是否是别有隐情。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莫玉笙在崔思道怀里蹭了蹭,同样紧紧的抱着他,柔声道:“自父亲没了,师兄对我来说,也是最重要的人。战场凶险,听闻北漠人十分凶蛮嗜血,他们那儿的孩子才有车轮高就能骑马杀人了,所以师兄千万要小心些。”
“笙笙放心,我会小心的。”崔思道嗅着莫玉笙如云乌发上的淡香,浅笑道,“说起来,我一直不知怕是什么滋味。当年我带兵回京平叛,又外出扫平乱党匪贼。我被人刺杀受伤流血,还在朝中沉浮被人攻讦,局势越是惊险,我越是心里无波。”
他顿了顿:“可如今,我却知道怕了。”
莫玉笙抬眼看向崔思道,有些不解的问:“师兄怕什么?”
她眼神清澈灵动,神色间却有对他的担忧。
崔思道心里柔软甜蜜,连冷淡的眉眼都温柔了下来。他笑着亲了亲莫玉笙的眼角:“现在我是惜命,所以才会怕,怕上战场打仗。”
佛家有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因为心有所爱,才会害怕失去。
他最害怕的,不过是无法同师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罢了。
莫玉笙没经历过厮杀的战场,没亲眼见过万人坟场,她却知道师兄仅仅三月就打了胜仗回京。可这并不意味着战事不残酷不危险了,师兄经历的情形,她想象不到。
于是她笑了笑,仰头亲了下崔思道的脸,笑这宽慰她:“师兄别怕,我在家里等你,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崔思道也亲了亲她甜甜的梨涡,语带期盼微笑:“是,你还在家里等我成婚呢,我当然要早些回来了。”
莫玉笙埋进崔思道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脸上却有些心虚:“是啊,等到明岁秋日,师兄便改娶我了。”
分明要对他忘情的,心里却又翻涌起苦涩来,像是她此前喝的避子汤,十难喝得令人作呕。
直到马车到了王府门口,她心里才渐渐平静下来。
莫玉笙心绪缓和,这才想起后日师兄就要带兵出征了,可他身上的合欢蛊却还有一次未解,若是这个隐患带到战场上去,没有发作还好,一旦发作,只怕会影响局势。
思及崔思道方才神色里少有的忧虑情绪,莫玉笙咬了咬牙,自己回了寝室翻腾。
她从檀木箱子里抱出来了一包衣裳,又嘱咐了红药几句,便去了王府里修的汤泉里。
王府里有一汪玉泉,这时很早的时候就修的了。
这玉泉修成四方池子的模样,四方池壁外,还雕琢了四条汉白玉魑龙装饰守护。这汤泉池水因温热且清澈,故此还有“澄清泉”之名。
不过,因为泉水有潮气,一直挨得近了容易身上湿气过重,所以澄清池离住院稍远。
崔思道往日忙碌,就只在盥洗室沐浴,只有休沐与退了大朝会之日,午后才来泡一泡这池子解乏。
所以依照习惯,崔思道午后是会来这里的沐浴的。
到了午后,崔思道果然来了澄清池。
池中水汽氤氲,四条魑龙口吐温泉,不一会儿就让人感觉衣服上沾染了潮气。
崔思道取下腰带,随意一瞥,竟然看到池壁边放着一个酒壶。
崔思道不动神色,下意识就从一方的暗格里取出一把匕首来。环顾四周,他却发现屏风后有一只霜雪凝成,宛如玉笋般的玉足。
那足弓、脚踝、隐约可见的脚趾形状,他只需一眼,立时便放松了警惕,也重新将手里的匕首放进了暗格里,只若无其事的脱衣裳。
莫玉笙偷偷偏头看了一眼,正瞧见师兄将外衫齐整的放到一边的软榻上。
她脸色微红,见到他转过身来,她又立即将脸缩了回去。
崔思道勾了勾唇,继续故作不知的脱完衣裳,才慢慢泡进了池子里。
莫玉笙听到拨弄水的声音,她给自己鼓了好久的气,这才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几乎是她泄露出一点动静的时候,崔思道就将余光投向了屏风的方向。
然后他就被惊艳了。
略有朦胧的水雾中,莫玉笙如云乌发散披,戴着赤金细链的红宝石额间坠,耀得她朱唇妖冶,肤白胜雪。
这异域的舞衣大胆而露骨,赤红的上衣类似小马甲,却是无袖,露出了她柔嫩白皙,如同雪藕的双臂。
上衣只有一半,莫玉笙纤细柔软的腰肢搂在外面,裙子朱红色开口的薄纱,稍微一动,她一双玉腿便若隐若现的露了出来。
她脖子上戴着繁复异域的金灿项链,一双玉璧上是纤细叮当的金手镯,连脚腕也上带了缀金铃铛的脚链,一走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崔思道见她捂着胸口,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眼睛都吓得快闭了起来,全然不知,他此刻被她诱得心神荡漾。
崔思道没说话,他静静的朝莫玉笙的方向走去,伴着一点水声,他起身一捞,将她抱着下了水。
莫玉笙没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湿透了,雪白的皮肤与半透明的薄衫,成功在崔思道心里燃起了火。
他将莫玉笙抵在池子边,眉骨上一滴水珠坠落到莫玉笙的红唇上。
如同牡丹滴露,艳气逼人。
崔思道眼底沉沉,连清冷的嗓音也染了让人耳朵酥麻的欲.色:“是笙笙自己要师兄的,过会儿你不许娇气喊累。”
莫玉笙被他困着,只觉得紧张无比,一听他的话,她下意识逞强:“谁娇气了?我才不娇气。”
崔思道满眼都是她,心里烧灼的却是将她死死困在自己身边,脑中想要的是与她没日没夜,深入极致的互相占有。
使得她的身体里有他,他的身体里也有她。
他如同渴极而贪婪的恶龙,将自己珍贵的宝藏困在池壁边,低头尝尽宝藏的甘美。
水波四溅,雪润润的肌肤泛红,红艳艳的纱绸被撕裂得粉碎,叮铃铃的铃铛与纤细的金手镯都在持续不停歇的脆响。
池壁边盘旋的四条魑龙,形貌张扬,它们口中吐出的温泉,混着飞溅而出的水珠,弄得地面到处都湿哒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