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捏得生疼,任毓没有呼同,直直地对上韩淮那阴翳的眼神,丝毫不露怯,反唇相讥:“我劝你放开,”话还没说完,韩淮的另一只手就朝着她的面门袭了过来,嫌恶地避了过去,“做什么?”
韩淮原本想摸女子的脸,被躲过去了,轻笑一声:“做什么?给你教训,让你认清楚是在和谁说话——”
“你!”
他瞬间放开了手,手背上突兀地露出许多红点点,又痒又痛,如同针扎过又拿羽毛在伤口上舔舐:“毒妇!国师大人教你的可是治病救人的医术!你竟是把这些旁门左道学得好,又向我下毒!”韩淮咬牙切齿地说这话,另一只手没敢抠这些,知道挠了的后果会更加的难受痛苦。面容扭曲,眼睛瞪着任毓。
任毓正揉着自己被捏疼的手腕,见到韩淮的反应,啐了一口:“活该,谁让你拉我的。好好的说着话,你就动手动脚,给你下毒怎么了?又不是没有下过!”
“韩淮,我今日和你见面,都是压着过往恩怨的。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不然现在给你下的毒都能让你直接升天。”她毫不客气地说道,虽说丞相离开了,但是韩淮是朝廷重臣,能力确实也有能力,就是心术不正。周晏和她说了,得先榨干韩淮的价值,若是让人直接没了,那空出来的职位还没有人能顶上,事务多又杂,到时候又得落在周晏自己身上。
“解药!”
看着眼前的大手,任毓说道:“没有。”
韩淮简直要疯了,他一脚踹在椅子上,椅子摔在地上,将外面的店小二惊动了,连忙掀开帘子就要进来,任毓注意到了,连忙扬声道:“没事,别进来!”
店小二停止了动作,因为知道里面两人的身份,犹豫片刻,没管。
就算有损失,也能直接上门去讨要。
看着韩淮想要扑过来,她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有其他的毒粉哦,你要是敢再靠过来,可以让你尝尝。”
男子僵在了原地,面容扭曲,贵公子形象全无,他问道:“如何才给我解药?”
“这就对了。要解药当然需要条件。只要你答应我,日后不再找红棉的麻烦,我就给你解药。”
韩淮额角渗出冷汗,红肿的手背上青筋鼓起,他忍住没有抓挠:“好,我日后不会再找她的麻烦!”
本来就没有找那个婢女的麻烦,不过是让蓬二出面了而已,又没威胁。
“空口无凭,除非,你将这个签字画押。”任毓低头,从腰间挂着的荷包里面拿出卷成了筒状的黄纸,展开后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你若是食言呀,祈天宫的巫医就再也不会医治你。”她可不会在听信韩淮的口头承诺了,韩淮就是个大骗子呢。
韩淮又痛又痒,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不进去,听着任毓的话,愣了半晌,几乎是从牙缝挤出一句话:“你有这个权利?”
“自然是有的,我可是国师大人的徒弟呢。”天气有些热,她用手扇了扇风,看着韩淮满头大汗,啧啧几声,心里升起一股快意,谁让你惹我!
“签就签!解药给我!”就不信这一张纸能够有那般大的能耐,韩淮话音刚落,女子就又掏出了一小盒印泥,嘴角抽了抽,真是准备充分啊!
“你莫要觉得这个效力,倒时候如果你违反了约定,我就会向祈天宫的众人公布此事,是经过国师大人来公布哦。巫医大人们可不会不遵守。”
签完得到了解药,韩淮连忙涂了上去,纾解了。方才忍耐痛痒让他筋疲力尽,想要坐着,但是椅子又被他自己踹倒了。有些自闭地将椅子扶了起来,幸好材质过关,没有坏,韩淮直接靠到椅背上,人窝在里面不想说话。
任毓将东西收好,瞧着他这幅模样,也不再多言,起身就想出去。
韩淮有些虚的声音传来:“真是学的好手段……”
女子脚步一顿,回眸一笑,朝着韩淮道:“过奖,都是你的功劳。”若非韩淮总是欺骗她,她会这般谨慎么?不管是什么手段,好用就行。尤其是对待恶人。
目光从那恢复原样的门帘上收回视线,韩淮歇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的汗,全身黏黏腻腻的,除此之外,还口干舌燥,端起那一杯早已倒好的茶,一口喝了下去,清润解渴的水流顺着喉间一路到了肚子。他抬起了手,看着涂过药膏的手背,上面的红点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了,痛感和痒感也都消了,如同散掉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带着气味的药膏。
他真是服了,任毓不过进宫两三年,就学了这些手段。明明之前还只是个胆怯的、易碎的花瓶而已。
韩淮闭上了眼睛,回想着任毓方才说过的那句话,“过奖,都是你的功劳。”
他做过什么?怎么就是他的功劳了?韩淮觉得可笑,晃了晃脑袋,想要将方才说这句话的人从脑子里面赶出去。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笑,他才笑了一会儿,人就愣住了。
他疯了吧,竟然觉得那毒妇可爱!
第101章 因果
就在任毓才掀开门帘出去的时候, 一直守在门口的店小二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客人,有人请。”
哈着腰手向前伸,指着方向, 示意就在隔壁。这厢让任毓颇为意外,她这次出宫没带什么人, 就连周晏也是让人知会一声而已。
出来并不仅仅是见韩淮,更主要地是陪老夫人一起选几个孩子, 到时候忠勇侯府的家产就得这些孩子负责了。
老夫人已经挑选出最优秀的一小撮人,让她去的选两三名合眼缘的, 这般能够让孩子们记住她的知遇之恩。日后也能成为她的助力。
既然是出宫, 任毓就想到红棉的事情,不如一块儿解决了。就让人去请了韩淮,见面解决。
“是谁?”任毓警惕地问道, 总不能有人请她,不知道是何人就前往吧?
店小二:“姑娘去了便知道。”
耳边还充斥着说书声,以及几声百姓的叫好声,任毓思索片刻, 转头看了一眼还有韩淮的房间。隔得这般近, 是不是方才的争执也都被隔壁听见了?
她沉声问道:“你在外面可有听到里面的动静?”说着, 她还小幅度得抬手指了指。
店小二憨笑:“听不真切, 就听到里面有东西摔了。里面的另一位客人还没有走对吧,是让他结账对吗?”
任毓想到在里面说话, 两个都是压着声音的,还有那么多的杂音, 应当是听不见什么的。
听到店小二的话。“自然, 一会儿再给他上几壶最贵的茶, 让他喝个饱。”
“欸。小的这就去煮, 姑娘你快些去吧,请你进去的客人瞧着不像坏人。”店小二做出请的手势还没有收回,催着说道。
恰好,就在此时,隔壁厢房的门帘被掀起了一边的缝隙,任毓凝神透过那缝隙朝里面看,想要瞧一瞧里面是何人。不过仅仅就三指宽的缝隙,且是帘子下摆被吹开,她就只能看到有人坐在凳子上,衣裳下摆和靴子。
猜测是个豪放不羁的人,因为翘着二郎腿,黑色的靴子一晃一晃的,毫无形象。再往上就看不到了,门帘重新合上,她收回了目光。
任毓垂下眼,轻声让店小二去忙,脚步朝着隔壁的厢房去了。她有一个猜想,这般不着调还认识她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
“啊呀呀,进来了?”剑眉星眸的将军直直地看向她,吊儿郎当地问道。
任毓无言,得,她就知道是林归凡。
因为这厢房布局的问题,她没能第一时间看到林归凡身旁的人,方才透过门帘一点都没瞅见的人。
任毓脸上的神情空白了一瞬,但下一刻便是弯了眉眼,步伐轻快地朝着那人去了。
“夫君,你怎么也来了?”她的眼睛笑起来像弯月,甜的厉害。和方才知道是林归凡的模样全然是两个人。
若是她和周晏出来,做的就是寻常百姓称呼,在外就直接喊夫君与娘子了。
周晏将自己身旁的椅子替女子挪开了,拍了拍示意她坐下,眉眼温和,说道:“知道你出来要见他,我有些不放心,就过来了。”
“没事的,我又不会有危险。”任毓坐下后,凳子还朝着周晏的位置挪近了些,显现出亲近。
周晏抚了抚她的鬓角。说道:“他伤到你哪里了,给我看看。”
任毓眨了眨眼睛,被韩淮拽过的手不着痕迹地朝着袖子里面缩了缩,“做什么?他没伤到我。”
“方才他不是欺负你?”周晏抚着她鬓角的手离开,无奈地说道。眸光微微闪动,伸手将任毓想要藏起来的手握住了,话锋一转,“林兄,别一直盯着看。”
林归凡嘴角抽了抽,连忙应道:“是是是,爷说的是。”真是,怎么和背后长眼睛了一样?
他收回了目光,单手撑着脑袋,背对着周晏与任毓二人,耳朵尖动了动,继续听着动静。
“你瞧,这都红了一片。”这是陛下的,说话的语气带着怜惜。
“一会儿就好啦,只是看着红而已。”
没声音了。
林归凡皱了皱眉,忍住想要回头的冲动。不是,怎么就说一两句就不说话了?
手腕被人圈住,那人的指腹温暖干燥,在轻缓有力地揉捏着,痒痒的又有些奇怪。任毓垂着眼帘,看着那只属于周晏的手在那处打着转,倏然抬眼对上周晏的视线,只觉得烫的惊人。
任毓脸上发热,她抿了抿唇,没说话。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觉得躁得慌?
手掌根的位置被指腹扫到了,而后对方的整只手顺着根部一直上移,将她都握在了手里。
葱白的手指被骨节分明的手细细把玩,指尖泛着粉,让人更多的光顾。周晏执起任毓的手,缓缓地低下头,凑近轻轻嗅了嗅,抬眼看着女子,轻轻啄了一下。
丹凤眼里面仿佛燃着暗火,涌动得悄无声息,他说道:“若有下次,让他还未碰到这只手就将他毒了。”
任毓偏了偏头,错开视线,没有将手挣出来,淡粉色的唇动了动,小声道:“他也没有碰我的手,只是攥了一下手腕。”
“不要再单独见他了,至少身旁带上青梨,她是有些功夫的,能帮你制止他。”
“青梨我带了的,我让她在马车上候着。若是我没能到时间回来,就会让她来寻我。”任毓反握了周晏的手,“再说。我还带了防身的药物在身上,他也不能伤害我的。”
林归凡听着这些,心里是对韩淮那厮默哀,他们坐在这隔壁,虽说一般人隔着帘子听不真切,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常人可及。
韩淮惨兮兮的忍痛声,别提多清晰了。
“夫君可还有要事在身?”任毓看着周晏给她倒茶,接过后,两手捧着小口小口地喝着。水润润的眼睛一时在周晏身上又忍不住瞥几眼林归凡的背影。
“解决了,在你去忠勇侯府的时候,我和林兄已经处理完了。本来想去忠勇侯府接你的,但是看你急匆匆的,就跟着过来了。”
任毓‘哦哦’两声,她将空了的杯子放下,提议道:“那我们现下一起回宫吧?”
静默片刻。
周晏淡淡地扫了一眼与隔壁仅仅一门帘之隔的那间屋子,收回视线后,温声对着任毓道:“你先回去,或者在马车上等一等我也行。我去会会他。”
任毓:“???”
尽管一头雾水,她还是点了点头应好:“那我在马车上等夫君。”
“林兄,麻烦结一结账。”他将腰间的荷包拽了下来,朝着林归凡的方向抛了过去。
——
茶香随着一缕不断的水流,如同生出了手的烟雾,勾着人的鼻子,香气逸散在整间屋子里面。
韩淮挺直着背脊,目光阴冷地在面前的人身上扫过,薄唇轻启:“怎么,有什么事?”语气毫不客气。
他回想着方才的情形,脑子里面的那一根弦立刻绷紧了,怎么都没想到隔壁坐着的是周晏。
周晏掀开隔帘直接踏步进来的时候,韩淮瞳孔一缩,有一瞬间地不知所措。
等冷静下来,冷峻的面容上又呈现凉薄的神情。
他对于宫中的掌控越来越弱了,也不知周晏是何时出来的:“陛下此时不应当在宫中吗?若是为了一己私欲私自出宫,要是遭遇不测,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话,是韩淮看着店小二提壶出去后才说的。
周晏淡声道:“我的安危无需韩大人担忧。”
“你与皇后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她如何要求的,希望韩大人照做,签了的协定也都是有效力的。”
韩淮面色难看,不过一瞬间就掩盖了下去,唇角一扯:“我说话自然算话,就是不知陛下清不清楚,这皇后是个骗子。”
见周晏抬眼,他施施然地起身,走到窗边,从此处往下看,能够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
周晏不言。
韩淮心里衡量半晌,决定将任毓的身份给扒下来,将任羽给换到宫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