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挣扎两下，可随着神念碰撞，她就变得像一团棉花一样柔软，像云朵一样轻，被他轻易的渗透，紧紧绞缠在了一起。
她看见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切身感受到了被投入熔炉时的灼热、以及被扔进水中的冰冷。
这些是司空寒的记忆，是他曾无数次经历过的苦难，如今传递给她的不过是记忆碎片中的一丝一缕，像是柳絮翻飞的季节，不小心飘落在她眼中的柳絮。明明没有神魂上的疼痛，却也会让她落泪。
她的神念忽冷忽热，身体仿佛也在被温柔的锤炼，被他捏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
她浑身上下，都遍布了他的气息。
到后来，苏旖梦什么都看不到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感遍布全身，她如浸泡在潮水中，随着那水波起起落落，不断地攀至高处，又轻轻落至谷底。每一次下落，都是为了蓄力，好让下一次飞得更高。
她冲上云霄，好似天上金乌，亦可伸手抓住。
灿烂的金色在识海里炸开，下一刻，苏旖梦跌出识海，大口大口地喘气。
明明是在她的灵府合修，结果居然还是她受不住那源源不断的刺激，直接跌出灵府。
就很丢龙！
苏旖梦觉得自己把龙族的脸都丢光了，强烈的羞耻心让她很想钻进司空寒的灵府再来一回找回场子，然而，她现在成了一条咸鱼，只想躺着看天，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哦，对了，他们之前明明是站着的，为何现在已经躺在了云上。她还枕着司空寒的胳膊，手仍放在他胸膛上。
司空寒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姐姐，现在我行了吗？”
“若还是不满意，那我们就只能再一起来研习一下合修秘籍了。”
苏旖梦含泪认输，瓮声瓮气地回答：“满意，满意得很。”神魂余韵还在，肉身，根本经不住半点儿折腾。她整个人现在都还飘着呢……
愧对列祖列宗，我丢了龙族的脸！
两人原地休息了一阵。
待恢复些许后，苏旖梦站起来，问：“你怎么下来的，上面是什么情况？”
“我找了你七天。一直感觉你在脚下。遍寻无果后，我劈开了一道裂缝，从缝隙中往下坠落。一开始是碎石土壤，坠落许久后才落到空中，最后，才是茫茫云海。”
苏旖梦：“原来我已经进来了七天。”
潜入深海后又一直在那寻找没生病的根须，她都不知天日，没想到居然过去了整整七天。
司空寒摇头，“不止。我自上坠下时有估算时辰，一共用了一日整，体内灵气消耗一空。”
这也太高了吧！
“哦，我这里有秘境的地图。”她将自己如何遇到树叶，最后得到悟道茶叶的经历讲了一遍，又描述了一下上方地貌，没想到她说的跟司空寒在上面见到的并不一致。
她略一思索后道：“莫非是树叶坠落太久，上方地貌已经发生了改变？”
悟道茶老树原本是神木，修为极高。但她看到树叶的时候，树叶只剩下了凝神期左右的修为，这就说明，树叶脱落了很久很久，故而对上方的变化并不了解。
老树树冠早已经死绝，唯有树根底下还有一丝微弱生机，因此，它自身也不知道树冠上那方小天地发生了哪些变化，它都不知道，脱落了的树叶就更不知道了。
“这些不是关键，我在上方，并未看到河流。”
天河秘境，遇河则归。
如果树上的天地内没有河流，其他人不知道水在这底下，该怎么离开？
每一次的天河秘境都不一样，而这次尤其特殊，若是他们发现不了，恐怕就会永远困在秘境之中了。
司空寒视线落在旁边刚长了一尺多高的小树苗上，“我们这次，遇上的是一个新旧交替的秘境。如果老树活着，它的根须可以从海里汲水送到上方的地面，四处便能有河，但现在老树枯死，新树还不能代替它，故而上方干涸，到处都没有河水。”
接着，司空寒又摸出了阴阳鱼，“现在，鱼尾已经全黑，及是说，我们在这个秘境里呆的时间，恐怕只有一个月。”
“那我们得尽快爬上去！”彼时两人体内都灵气微弱，要飞上去……
着实不简单。
苏旖梦想了想道：“我们交替往上飞，我飞的时候，你恢复灵气，等你飞的时候，我又休息。”好在她现在已经元婴期了，体内灵气自成循环，虽然恢复比不上消耗，总归能多一点儿是一点儿。
司空寒则道：“这底下几乎是禁灵区，我从上往下灵气都消耗得极快，从下往上会更恐怖。”
他顿了一下，说：“不用灵气也可以往上爬。”
他起身，轻轻挥手，树干上出现了一道剑痕，宛如一步小小的石阶。
“百炼峰的剑道爬得还少吗？”他微笑着回头，拍着自己肩道：“姐姐，上来。”
苏旖梦化作银龙，轻轻跃至司空寒肩头。
百炼峰陡峭的剑道，他们曾一起走过数百回。
如今，不过是攀爬一条需要自己斩出阶梯、更长一些的剑道而已，有你相伴，无所畏惧。
第128章 蘑菇
两人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爬上树冠。
上去后天色昏暗， 肉眼视线受限，只能看到一丈以内，待到祭出神识， 才发现神识也看得不远，至多能看到十丈之外。且神识伸出， 仿佛扎在了淤泥里，有一种黏糊糊的恶心感， 苏旖梦感觉自己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下意识地轻抚了一下手臂， 扭头问身侧的司空寒：“你神识试探出去， 有没觉得不对？”
司空寒：“神识受限， 看不了多远。”
至于黏糊、恶心，司空寒摇头，他并没有感觉出来。
“这个秘境内也有白天黑夜，白日看起来十分正常，有金乌高悬，然一旦太阳落山，秘境里的生灵就格外嗜血。”
外界修士进入天河秘境， 最大的凶险就是秘境之中的生灵，多为天河异兽，按照以往修士在其他天河秘境的说法， 异兽不会主动招惹外界修士， 还有不少异兽都很友好，甚至愿意主动与人结契，但这个秘境不太一样， 异兽白天还好， 一到夜里就变得残忍嗜血， 会主动袭击外界修士。
司空寒说话的时候，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红土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土中有细小蛇虺穿梭蠕动，似乎察觉到有生灵靠近，那些小蛇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们，眼睛里透出的绿光颇为瘆人。
只不过下一刻，它们又纷纷移开视线，继续钻土。
而此时，苏旖梦才注意到，那土中埋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生前修为在筑基初期，衣衫服饰辨不出身份，或许是最后进入天河的散修。
无数蛇虫鼠蚁在尸体上穿梭，已经将他啃噬得千疮百孔。
手被司空寒的大掌握紧，苏旖梦笑了笑：“我不怕的。”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若她不能收服魂碑，斩破书页，整片天地都会生灵涂炭，如此一想，就会觉得面前的一切都不值得畏惧了。
“恩。”司空寒牵着苏旖梦的手往前走，一边走一边介绍：“这秘境里有一种夜光蘑菇，大的宛如一栋茅草屋，秘境中的异兽不会靠近那种夜光蘑菇，因此现在很多人一到夜里，就会在夜光蘑菇底下休息。”
司空寒在上面呆了七天，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十分熟悉了。
苏旖梦：“秘境地图上并没有夜光蘑菇这样的灵植。”
司空寒伸手一指，“喏，那里就有。”
苏旖梦皱眉：“哪儿？”
距离超过了十丈，苏旖梦根本没能发现，等到司空寒带着她过去的时候，她才在地上看到了一颗小小的蘑菇，就黄豆大小，正发出微弱的绿光。
苏旖梦蹲下，对着夜光蘑菇施展了一个春风化雨，小蘑菇并无半点儿反应。
她想了想，又用其他灵植法诀试探了一下，还招出了狗尾巴草，结果都没感觉到半点儿灵植生机，最后她道：“这蘑菇不是灵植。它身上没有半点儿灵植气息。”
不是灵植，又会是什么呢？
司空寒想了想，也跟着苏旖梦蹲下来，对着小蘑菇释放了一缕血煞气。
就见小蘑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很快，就长到了油纸伞大小。
司空寒：“你的灵植法诀对它没用，它是吸收血煞气为食，我怀疑是那边死了人，这里才会长出新蘑菇。”
“这个秘境，有点儿邪门。”
苏旖梦脑海里有这个秘境曾经的一些讯息，她皱眉道：“上一次秘境开启时，这里就不是这样的。”
天河秘境，就是星辰碎片坠入天河后形成的小世界。
树叶里，有这个秘境形成的过程，苏旖梦讲给了司空寒听，“就是掉进天河的星辰里有一颗沉睡的茶树灵种，在天河的浸泡之下，逐渐苏醒，发芽，顶开了头上的星辰碎片。”
它没能掀开那碎片，而是一直顶着碎片生长。随着它不断生长，头顶上的星辰碎片就成了一个小天地，上面出现了各种生灵，也就成了天河内流转的一个秘境。
悟道茶树本身叶片可以凝聚道痕，因此，它头顶的小秘境更是跟外界极其相似，有山河湖海日月星辰，四季更替风物长新，算得上是最顶尖的洞天福地了。
只不过这样的悟道茶树本就窥探了天道，有独属于它的天劫，那就是它能否得到新生，与自身实力无关，取决于老树寿命将近时遇到的那个有缘人。
能够感悟到天道法则的老树自然能察觉苏旖梦半妖的身份。
它也清楚苏旖梦体内有真龙血液，所以，用了最后的力量将她引到云海底下，它选择她做了那个有缘人。
而苏旖梦也没有让它失望，她救了它。
那棵小树苗与其说是它生命的延续，倒不如说那就是它自己。
它枯死的旧身躯化作石柱继续支撑这片天地，新树则奋力生长，迟早有一天，也会重新支撑起这片它喜欢的小天地。
“不过上一次秘境开启的时候，它就已经快死了，是以在那次进入的人里头没有发现想等的人后，老树就陷入了沉睡。”苏旖梦顿了顿道：“或许就是上次进入秘境的人在里头做了什么，导致这个秘境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在她说话的时候，司空寒一边听，一边喂蘑菇。
渐渐，蘑菇长到了茅屋大。
本是碧绿的光，在长大后，菌盖上出现了红色的斑点，照出来的便是红光，且那些斑点还在菌盖上移动，就导致红点在地上转来转去，若是时姐姐在这里，恐怕会忍不住想去踩。
司空寒捡了块平整的石头放置地上，用除尘诀弄干净后叫苏旖梦过去坐，并道：“夜里不太安全，等到白天再去寻机缘。我前几天已经采了一株肉灵芝……”他从袖子里掏出块皱巴巴地布包，打开里头是一株压扁了的灵芝，“听说这种对肉身恢复有效果，兴许聂远之用得上。”
与其让她一直惦记着为聂远之寻机缘，倒不如，主动送上这肉灵芝。
苏旖梦惊讶地道，“你已经寻到灵物了？”
她目光落在了灵芝上。灵芝保存完好，根部还带着完整的根须和红土，显然在采摘的时候，司空寒花了些心思。
将灵芝递给苏旖梦，司空寒继续道：“之前忘了，现在才想起来。”他提醒苏旖梦：“用你的灵植法诀护着就行，不要放在小自在天地里。”
“这里的土脏。”
苏旖梦仔细闻了闻，果然闻到了土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儿，用除尘决去除红土过后，仍感觉到肉灵芝的根部有一些黏糊滑腻感，那是一种能让她犯恶心的味道。
这里的天地有古怪，邪门东西还是不要随便往嘴里塞的好。
她施以春风化雨后，干瘪的肉灵芝逐渐恢复，可见的确是灵植，不过是没有生出灵智的那一类。
没生出灵智才好，否则哪舍得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