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小院是林正辅进京赶考时租下来的,就简简单单地三间屋子,一个是他们的卧房,一个是林正辅的书房,一个是厨房,一览无余的布局,没有任何富贵人家应有的装饰,看着很是清平。
不过这都是暂时的,以林正辅的能力,多的是人上赶着给他送宅子,他的未来注定非富即贵。
正在水井旁放绳的时候,林正辅回来了。
他看上去又喝了不少,脸颊潮红,一双清冷幽深的眸子却没有丝毫迷离。
看见钟荧在打水,林正辅调转脚步向她走来,接过她手里的提绳,轻轻松松就提了一桶水上来。
钟荧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林正辅低声说了句:“回屋里去吧。”
洗漱过后,林正辅捧着刚煎的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他浓黑修长的眉毛始终浅浅皱起,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为难,似是有什么想说又不好开口的事。
她坐在他对面,看了他半晌,问道:“今天又跟同窗喝酒去了吗?”
林正辅放下茶杯,轻轻摇了摇头,道:“是太常卿柳大人设宴招待我们这些考上功名的学子,我不好推辞。”
钟荧垂眸看着面前的桌子没说话。
太常卿柳大人,他的嫡次女柳文雅,自林正辅被赐跨马游街时,她的一颗芳心便落在了风度翩翩俊朗不凡的新科状元身上,平日里也是对钟荧嘲讽最厉害的一个。
两人沉默良久,林正辅攥了攥手指,突然道:“阿荧,你回老家待一段时间可好?等这边稳定下来,我再接你回来。”
钟荧猛地抬头,她死死盯着他,良久,惨然一笑:“所以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是吗?”
林正辅皱眉看着她:“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怕你在上京待的闷了,况且有些人说话也不好听,我怕你继续留在这里会难受。”
“你也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我的!”钟荧突然站起来大声道,“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那些人,你不会休妻再娶?”
林正辅闭了闭眼,似是在忍耐什么:“阿荧,这段日子的确让你受委屈了,但我不过一介寒士,说话太直接会得罪不少人。”
“是啊,你怕得罪上官,你怕背负骂名,你唯独不怕我会因为你游移不定模糊不清的态度伤心难过。”泪水涌上眼眶,她冷笑一声,“说什么让过段时间再接我回来,你不过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逼我主动跟你提出和离,好趁早把状元夫人这个位子赶紧腾出来。”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林正辅一拍桌子,他看上去气急了,“旁人如何想都是旁人的事,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如此卑劣不堪的人?!”
自己都还没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钟荧紧紧抿着唇转过头去不看他,精致的脸庞看上去面无表情,显得有些冷漠,只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顺着白嫩的脸颊不停往下流。她不想在他面前哀求示弱乞求怜悯,沉默和倔强是她仅剩的自尊,她不想到了这个地步,连这些都丢了。
林正辅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上前一步,右手在半空停留片刻,然后又缩了回去。
“我今晚去书房睡,你......你的情绪不好,今晚咱们先各自冷静冷静吧。”
钟荧缓缓看向他,林正辅这时却又不肯看她了,只是丢下一句早些休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在新婚之夜时,他俊脸微红地握着她的手,说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场景。
失望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冷冰冰的水,然后用很长时间一颗颗凝成热泪。
她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等腿酸痛地再也站不住时,才回床上睡觉。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的画面困住了她,使得她一直无法清醒。
天亮了,她拥着被子靠在床上怔怔发愣。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原来她不是黎朝的人,她来自二十一世纪,高三毕业后在海边度假潜水时被一个突然出现的漩涡带到了这个历史上完全不存在的时朝代,并且还莫名其妙的丢失了记忆!
难怪她平日里看待许多事总有强烈的违和感,难怪她当时为何会在新婚夜上下意识地对林正辅说要是敢纳妾他们就分开。
她又想起梦里出现的那个声音,说它是来自高等位面的系统,她的穿越完全是由于它的失误,只是当时穿越时空耗费了它所有的能量,所以一直在休眠状态无法启动,如今它总算积攒够了能量,可以再次将她送回二十一世纪,并且可以就将时间回溯至穿越之前。
只是送她回去也是有要求的,她必须每天给黎朝的人直播8小时现代的生活,本来系统绑定的人不是她,但错误已经造成了,它没有足够的能量支撑到寻找到合适的人选,送她回现代后,它必须马上返厂维修。为了补偿,直播得到的打赏平台可以分文不取,全额给她。
钟荧还在消化着这些她难以理解的消息,她的心里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惊涛骇浪。
原本以为此后余生都要青灯古佛作伴,或者嫁个乡野汉子凑活着过日子,谁想峰回路转,她竟然还有可以回家的一天。
激烈的狂喜之下,她还有着许多自己都看不清的彷徨犹豫,以及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