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的。
倘若我能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一点亦或是直接推拒了德妃的人选她或许还是这森森宫廷里不知何日归西的一抹幽灵,和无数的宫女内监一样生无人知死无人晓……
我几度失望又几度挣扎着想要重新夺回属于我的权力可次次不随人愿,从伊氏到钮祜禄氏无一不证明了我的眼光有多差,我的抉择有多蠢,我的内心又有多不知分寸!不,我不是不知分寸,我只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乱了分寸,我是爱着他的,所以才会打压她,所以才会想用分薄她的宠这种方式让他的眼睛重新落在自己的身上,曾几何时我们也有过温馨的时光,也曾那么的相亲相爱、情投意合……都是她的错!
我恨她!恨她夺走了我的一切,恨她享受着本属于我的温情。可我又能做什么?丈夫的不信任,儿子的失望,接连的打击叫我病得厉害,若不是知晓了他要被册封太子的消息我已然绝望死去了吧?
只要我活着,我终有母仪天下的那一天。我的儿子会成为太子,我会成为太后,我就能重新夺回属于我和乌拉那拉氏的荣光!
我满怀期翼的等待着这一天,数着日子等他登基的那一天,那个男人是如此的重视‘规矩’这两个字,他一定会册封我为皇后的!
可我终究没能等到那一日,我的弘晖在前往黄河组织救灾抗洪的时候得了时疫,没等到派遣的太医到那儿就过世了,而好不容易又怀上的西林觉罗氏的肚子却不争气的生下了一个女儿!
女儿!我要女儿有什么用!日后给便宜别人送去满蒙联姻吗!
怒极攻心下我的病更重了。醒来时就看见她坐在我床榻边的绣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手中绣着锦鲤戏莲的团扇。
“您醒了。”她还是初见时的温柔,那双眼睛水光如波,明亮的让人害怕。
“你来看我的笑话吗。”我笃定,已经失去所有的我会被她嘲笑讽刺——也是时候还偿我曾把她当成一个玩意儿那样漫不经心的对待时的屈辱了罢?
可她没有,她叫来太医给我诊脉,熬药,看着我吃了药又对我说了会话,然后就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恍然间我想起了当初自己小产后她似乎也是这样侍候的我,那段时光是他她们相处最和睦的时候。
第二天她又来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你不觉得自己很恶心吗。”我看着那张被岁月偏爱的脸,嫉妒也有怨恨也有,冷冷的问道“你的名声已经够好了,还要拿一个将死之人做筏子。”
“您若是这样想能心情好点臣妾是不介意的。”她说的话还是那样的软绵,但我却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好半天我才缓了过来,她坐在那里,看着摆放在窗台上的一盆开的正浓的月季花。
“弘晖的丧礼办的如何了。”
“爷请封以和硕端亲王之礼入葬皇陵,但皇上不允,下旨葬入黄花山,但允了亲王之礼,命百官祭奠。”
“哼。我儿是嫡子,是为了天下苍生才失去了性命,却连皇陵也不能进吗。”我只觉说不出的悲凉“你高兴吗?我的儿子死了,再没有人能挡在你儿子前面了……哦,我忘了,弘昀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李氏的儿子!”我怀揣着最大的恶意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却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端亲王仁厚孝顺,心系百姓福祉,他去了只会是天下之痛。臣妾心中哀恸不及又怎会去想别的事情呢。”听她这样说,我反而觉得自己探究到了她心底的阴暗,她避而不答,定然是在窃喜!
“你不用在这里惺惺作态,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弘晖死了,弘昀就回是他最倚重的儿子!他会成为太子,然后坐上那个位置!你敢说你不心动?”我咳嗽的喉咙痛,可心里却觉得畅快!这么多年了,也算是说了回心里话!
“说实话,那些东西太远了,远到臣妾都还没来得及去想您说的这些事情。”她端来一杯温水说道“臣妾愚钝,只觉得眼下的事情似乎比将来更重要些。”
“你还装!”我愤怒的挥开她的手,茶碗掀翻打湿了她的衣裳“你什么都有了!何必在这里再与我虚与委蛇!就算我死了我也是他的嫡妻!嫡妻!!!”
声嘶力竭的呐喊所换来的只是她眼睛里的怜悯,她说道“这一点不会有人去更改的,您至始至终都是爷的嫡妻,从来没人否认过这一点。”她拿帕子一点一点擦干衣服上的水渍,也回视着我的眼睛问道“可您究竟在害怕什么呢?爷对您敬重有加,至始至终无人敢越过您去,您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待我回答她便自顾自的说道“您出身显赫,除了年妹妹论家世出身没人能比得上您,臣妾还记得自己刚进府的时候爷对您的爱重信任,夫唱妇随的模样着实让人羡慕。”
“若不是你,我们现在还是一对恩爱夫妻。”我冷冷说道“自从你进了府,他对我就一起不如一日,到最后竟是连面也不与我见了,你敢说这里并没有你在作怪!”
“臣妾敢对着满天神佛发誓,臣妾没有。”她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比起毫无根据的怀疑臣妾怨恨臣妾,您是否也该反思自身呢?这一切的一切,难道就没有您自己自作自受的结果?归根到底,您爱的只有自己罢了。但凡您能多为别人想一分,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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