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裴湛所表露出来的,真的仅是他看见的那么多吗!
太守心中惊骇不断,但同时无比清晰地认清到一点,今日,明日……或者是后日,皇城的天要变了!
墨仪自然把太守的异样告知裴湛,裴湛抬了抬手:“无妨。”
“康将军如今行进至何地?”
“已经过了大明关,不出数日便能兵临皇城。”
这个速度和裴湛预计的所差无几,他点点头,“那刘毅之呢?”
刘毅之是裴青所收服的另外一个将军的姓名。
墨仪沉思片刻,“近日斥候并未传来消息。”
裴湛勾起唇角,“那就是好消息。”
他派出去的人不可能空手而归,唯一的可能便是山高水长,路途遥远,斥候来不及把消息送回来。
裴青赶不上了。
裴湛心情颇好,“吩咐下去,今夜子时出发。”
墨仪领命退下。
裴湛转而向着从刚才开始就在角落当哑巴的乔娇,好心情地问道:“怎么阿娇不去收拾东西,就没什么想要带走的吗?”
乔娇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王爷这是何意?”
裴湛觉得乔娇此时诧异的模样都格外深得他心,“自然是字面意思,阿娇得随本王一起离开。”
乔娇只觉得宛如晴天霹雳,她本每日看见裴湛就觉得厌烦,如今可是去进京逼宫,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乔娇很有自知之明:“妾身就一弱女子,在此处同其它姐妹一起等候王爷的好消息便是。”
“那可不行,”裴湛捏住乔娇的后颈,感受手底下滑腻的触感,细细摩挲,“阿娇如今可是本王的心上人,若出了什么岔子……本王会发疯的。”
听见这句话,乔娇神色未变,只当裴湛在说胡话,他本就是风月老手,这些调情的话更是信手捏来,不知有多少姑娘信了他的鬼话,最后落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但裴湛显然不是在询问,而是通知她。
乔娇默默地垂下眼帘,手下的琴弦微震,半晌才开了口,“比起王爷是非妾身不可,才让妾身随行,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更加令人信服的理由。”
一声琴音回荡在书房,乔娇仰头与他对视:“王爷可是想要妾身威胁盛公子,达成某些目的。”
裴湛收回手背在身后,原先的愉悦宛如被一盆冷水浇下来,目光森冷。
乔娇并不惧怕,反倒笑了笑:“否则,妾身想不出王爷在这种关键时刻也要带上妾身的理由?”
“有那个将军会在出征时带上美妾享乐?”乔娇反问,“王爷不觉得太过荒唐了吗?”
裴湛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盛余容,又是盛余容。
乔娇她眼底就只容得下一个盛余容吗!
裴湛在心里气疯了,甚至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可面上依旧看不出纰漏:“如果我说‘是’呢。”
裴湛说完后,就死死地盯着乔娇,看着她还能说出那些气人的话。
可乔娇比他想象得还要狠心。
乔娇笑着摇头,目光平和,可暗藏的决心却让人吃惊:“那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若有一日到了那种地步,阿娇会先一步自裁。”
“乔娇!”裴湛爆发出一声低喝,声音之中除了暴怒还有恐慌。
可乔娇却没能察觉到。
乔娇:“虽然妾身卑微如蝼蚁,定然是不配与盛公子的大业相提并论,盛公子也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妓子背叛三皇子,但妾身不想拖累任何人,只得出此下策。”
乔娇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安然地活到今日,在其它姐妹要不就被老鸨打死,要不就被男人抛弃后自缢的情况下,她能独善其身,最大的原因就是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盛余容若选择立场,被抛弃的只是她一人,但若选择了自己,需要背弃的不光是三皇子,还有盛家,以及他们苦心经营的十几年。
既然盛余容不会选她,裴湛也不肯放过她,那么自己的下场会有多么凄惨,乔娇不愿去多想。
风月楼不是没有来过兵大哥,他们是怎么说来着?
把一城的老弱妇孺拉到敌军阵前,过一炷香就虐杀几人,直到杀无可杀。
乔娇不仅怕死,还怕死得那么凄惨。
所以她不会去赌可以预见的结局,那样输得也太可怜了。
当乔娇话音落下,书房内一片死寂。
“滚。”裴湛声音如惊雷,打破这片平静。
他的目光似乎想要把她活活生吃了一样,“本王叫你滚出去。”
乔娇静静地站了几息,才行了一礼,离开了书房。
在关上门的片刻后,里头传来巨大的声响,沉闷的撞击声惊动了守在附近的暗卫,而回应他们的是裴湛死死压抑着怒气的低吼。
“都给本王滚出去!”
乔娇以为自己这回是真的惹怒了裴湛,裴湛定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可没料到半夜直接被粗暴地拉了起来,塞进马车。
眼前是一片黑压压的精兵,皆配刀刃,在夜月之下倒映着寒光。
如同利箭离弦!
作者有话说:
快了快了
第28章 、过渡章
丛云郡离京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尽,八百里加急的密令在一天后终于到了王城。
而裴湛出兵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递到了裴青的桌子上。
裴青面如寒霜般看着密令,环视一圈他的幕僚:“好一个‘清君侧’,‘救驾’的名号,裴湛他是如何得知圣上的情况?!”
两日前,圣上命悬一线,吐息都停止了片刻,好在太医马上用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但太医终究不是神仙,以皇帝如今的情况,说他下一刻就驾崩了也不奇怪,但奇怪的是,裴湛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才能在第一时间动兵!
“我们之间有内鬼?”一个幕僚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在场没有任何人应答他。
这可不是废话吗?没有内鬼,裴湛哪里来的消息。
原本他们第一怀疑对象就是仪贵妃,可在更早之前,仪贵妃就借口到西陵寺为正处于昏迷之中的皇帝祈福,出了宫,然后一去不复返。
虽然消息没有传播开了,但他们也猜得到,仪贵妃极大可能已经离开京城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裴青见是商议不出什么结果的,便把人都挥退了,唯独留下盛余容。
裴青背对着盛余容,看向高挂在头顶的千里江山图,沉默良久,问道:“子集,这一战,我们有多少胜算。”
这不是个问句,裴青心里不可能不清楚,如今再问一次,只是想能得到相同的答案,安心罢了。
盛余容很清楚这一点,尽管裴青没有回头,但盛余容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这才分析起当前局势来。
“按照五皇子的行军速度,不出三四日就会兵临城下,而刘毅之将军远在关谷,至少也需要六日才能赶回来。如果能撑过这三日,殿下未必没有胜算。”
“那为何我们的士兵迟迟未到?本殿早早就发布召令让他们入京,不可能比裴湛慢上那么多?!”
这才是裴青最大的不解。
“臣不知。”思索良久,盛余容认输般合上眼,他的确想不出原因,毕竟斥候传来的消息中从未说过他们遇到了什么阻拦。
裴青叹息了一声,“刑大人如今态度如何。”
盛余容:“以沈思雪性命做挟,刑大人答应暂且不插手此事,只待尘埃落定。”
而按照原本的计划,刑俊将带着禁卫军与裴湛里应外合。
几时听到这话,裴青也没有更多的乐观,讽刺道:“邢俊是当真不会插手?还是想着等到最后时刻再见风使舵,以换取更多的利益。”
此话一出,盛余容也跟着沉默了,他哪里会想不到这一点,但如今除了妥协,还能如何?
虽然裴青如今布下的兵力是禁卫军的三倍有余,可一旦裴湛的大军到了,邢俊又突然发难,他们便犹如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裴青的目光没有离开千里江山图,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
裴青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当夜,皇帝驾崩了!
裴青匆匆起身就要奔赴养心殿,陶双月却在他转身之际勾住了他的衣角。
“月儿?”裴青身形停下来。
陶双月盯着他的面容,沉默了片刻,才嘱咐道:“小心。”
“好。”裴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陶双月也没了困意,索性起身,摸了摸已经凉透的茶壶,想要去加热一下。可刚出殿门口,就被裴青的亲卫拦了下来。
“陶姑娘,这些苦活属下去做便是,还是不要让殿下忧心了。”
陶双月愣了一下,默默地把茶壶递给了他:“只需要白水就好。”
亲卫很快便把滚烫的开水送上来,可裴青还未回来。
陶双月用小炉子把水温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到临近天明的时刻,裴青回来了。
还捎上了一碗甜汤。
陶双月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倒了一本茶水推过去:“外面天凉,殿下暖暖身子。”
裴青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胡茬冒出了青尖尖。
闻言,他好像才回过神来,一口温水下肚,思绪才完全清醒。
陶双月走过去,把人搂在怀中,裴青顺势抱回去,把头靠在她的胸前。
就像小时,委屈伤心时所做的一样。
“月儿,”缓了好一会儿,裴青才说出今夜的第一句话:“父皇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