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不是嘛,天子脚下哪有马贼敢出没,可不奇怪吗?
就派了五皇子去调查。五皇子直觉有所蹊跷,几经调查之后发现马贼原来不是什么马贼,竟然皆是一户人家的家奴,而那户人家就是金家!
可这金家贼心不死,还派人绑走乔家小姐做要挟,幸好五皇子英明神武把人救了回来,而那金家自然也逃不掉,全家都下了大狱。
这期间的百转千折听得众人一阵唏嘘:“我可听闻金家背后有人……怎么就这么没了?”
其它人嘲笑:“那背后之人还能大得过皇子不成……哎呦,那五皇子叫啥来着?”
“好像就单字——湛。”众人又是一阵笑闹。
可有人忧心了:“那乔家小姐被贼人掳出,岂不是……?”
“呸呸呸,人家才九岁,还是个娃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能念着人家点好吗?”
别人家的悲欢离合,在他人眼中,不过是一场谈资,没几天就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裴湛并没有特地把消息告知乔娇,但没过多久,这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她的耳中。
最大的祸患解除了,乔娇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敢置信,金化祥……竟然那么快就有报应了么?
上一世,她在风月场左右逢源,也不过是堪堪保住自己的小命,不要成为后山喂狗的尸体一具。
进了楼的女子,能长命的才是稀奇事。
而如今……竟然就这样结束了?
乔娇觉得自己此刻很奇怪,她即算不上开心,也算不上难过。
那丝继重生以来的不真切感重新萦绕了她。
她忽然想到方老头对她说过的话,“如果真的能补足遗憾,岂不是美事一桩?”
确实是美事,乔娇呆呆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院子,大仇得报,乔家仍在,上一世遥不可及的东西一下子都给她补齐了。
那么……之后呢?
乔娇罕见地露出一丝茫然。
她不懂经商,不懂驭人之道,她最懂的是那种酒醉人,自己什么模样最美……以及最讨人欢心。
她最懂的还是……如何在床上成为最精致的玩物。
“小姐?”小英的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思绪中唤醒,“徐府派人送东西过来,说是一定要小姐亲自去一趟。”
“徐府?”乔娇重复了一遍,好像才记起这是哪户人家,跟着小英来到前厅。
来送信的是徐府的其中一个精明账房,脸上带着得体的假笑,即便是看到乔家如今的主事竟然只是个女童,也没有任何轻视。
来人递过来一个未封口的信封,弯腰赔笑:“我家老爷说小姐恐怕有什么东西弄错了,得早日物归原主才是。
乔娇把信纸扯出一角,看见上头拙劣的更改痕迹就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她送给徐胜的“后路”。
第42章
薄薄的一张纸宛如有千钧之重,上头系着的是乔家大半条性命,金化祥想要它,不惜用乔娇父母的两条命去填它,忠伯也看重它,也可以用乔娇的命来换它,可在真真正正的权贵眼中,好像真的只成了一张纸。
落难时,乔娇亲自把它送到徐胜面前,却还得受着白眼,求着他人收下。可裴湛连脸面都不用露,就有人闻着风声把东西物归原主。
在他们眼中,十几人性命才保住的东西,不过是可以随手拿来做脸面的一件薄礼。
世道不公,乔娇很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她想装聋作哑闭着眼不去看,换得心里好受一些,可偏偏总有人残忍地撕下她自欺欺人的伪装。就好像,如今她应得的都是从他们手指缝里漏出的施舍。
乔娇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变成一个浅浅的笑:“多谢徐叔叔厚道,改日阿娇必定登门道谢。”
后面四个字家中了音调,账房听出不对劲来了,这小娃娃不会是真的想要上门吧?
思此,他又看了一眼乔娇,在心里衡量这到底是一句客套话还是来真的。徐胜会把东西还回去,一来是真的看不上乔家这点家业,二来更重要的是卖裴湛一个面子。
虽然裴湛现如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子,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归没错。
账房心里头想了一圈,可他明白自己没有资格替徐胜回答的资格,圆滑回到:“小姐言重了,不过是我家老爷一点小小的心意罢了,还望小姐节哀。”
“徐叔雪中送炭之恩,侄女没齿难忘,若不能亲自登门拜访,怕是良心不安。”
账房额头冒出了冷汗,一句话被轻飘飘地堵了回来,他搞不懂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怎么跟他平日里打交道的老狐狸不相上下?
几日后,乔娇果然如约上门拜访。
听到下人的通报声时,账房正巧在同徐胜汇报近日府中财务,第一反应就是不可思议,好大胆子的女娃娃。
而当徐胜思索片刻,竟然真的允许人进来的时候,账房险些把眼珠子都掉地上了。
而当一场谈话结束后,账房才是真的恍恍惚惚,感觉身在梦中。
小英被乔娇留在了马车里面,虽然乔娇说过很快就回来,但小英是个爱操心的,总是担心她们小姐会被欺负。
尤其是提出那样的要求以后。
好在,几炷香过后,乔娇就出来了。
小英猛地松了一口气,其声音之大,乔娇听得一清二楚。
“小姐,”小英左瞧瞧右瞧瞧,除了她家小姐以外没有看见任何人,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这时,乔娇突然欺身上来,一把捏住了她的脸:“在想什么呢,你家小姐出马自然是成了。”
小英呆了一下,逐渐反应过来乔娇的意思,眼睛瞪大:“竟然真的成了?徐老爷真的答应借人给我们了。”
“嗯。”乔娇肯定她。
她如今已经和忠伯撕破了脸面,虽然现在暂时压制住了,但难保日后他不会怀恨在心,到时候再翻出一手“内乱”,那才是有乔娇头疼的。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能代替忠伯职责,并且能压制住他的人,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可问题是这人从哪里找?
若是无依无靠没点本事,就算请回来还不得被忠伯死死地压着一头。
但徐胜的出现让她眼前一亮,借着裴湛的风头,她提出向徐胜借几个人,徐胜瞥了她一眼,终于开始正视这个刚刚过他膝盖高的女童。
或者,当初那封“投诚信”不是出自忠伯的手笔,而是出于眼前这个九岁娃娃?
徐胜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沉闷的扣声在两人之间响起:“你这娃娃好大胆,怎么就这么肯定会把人与你。”
语气虽重,但乔娇却知道徐胜并没有真正地发怒。
“因为徐叔是好人。”乔娇笑得天真烂漫,可两人对视之间,却已然达成无声的默契。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能够促成这桩交易的只有一人。
——那就是裴湛。
但是……徐胜封年纪已经不小了,很少再有事务能引起他的好奇心,乔娇到底是如何肯定五皇子不会忘记她这一个“无名小卒”?
毕竟这只是五皇子将来无数功绩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
可乔娇的表现得格外地自信。
徐胜真正地被激起了好奇心,这时他也不介意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与小辈赌一把,反正他到底不会亏。
“既然侄女如此肯定,那身为长辈,自然就同你赌这一把。”
赌裴湛,是否真的会在意乔娇。
假如乔娇真的能入了裴湛的青眼,他这桩生意也不算亏。
而这期间种种,就不必告诉小英太多。
小英这回儿正拿着帕子给乔娇擦汗,尽心尽力,可突然乔娇抓住了她的手。
湿漉漉的触感并不好受,可小英却没甩开她,反而安抚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乔娇眯着眼睛让小英替自己擦汗,声音有些低:“徐叔夸我了。”
“嗯?”小英捧场地追问:“夸小姐什么呢?”
“虎父无犬女。”乔娇睁开了眼睛,又大又黑的眼睛像是头一回亮起了光,把小英看得一愣。
“这样啊。”小英奖励地抱了抱她:“小姐真厉害。”
“他还说,我能像爹爹一样厉害。”
小英的动作突然停顿下来,她松开乔娇,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乔娇抓住她的手指:“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小英这才如同有了大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姐,如果你想走老爷的路,你知道会有多难么?”
“有多难?”
小英看着小姐娇憨可人的模样,狠下心残忍地一字一句道:“就像老爷夫人一样难。”
就像老爷和夫人一样——死于非命。
小英时刻注意着乔娇的神色,生怕自己说得太残忍把人吓着。
可出乎意料,乔娇神色非但没有一丝波动,反而站起身子,一把搂住了她:“我不怕。”
“因为……我合该总是赢的。”像在对小英保证,更像是对自己。
这一世,本就是她赢回来的,即便最后满盘皆输,结果也不会更坏了。
乔娇在徐府与徐胜立下的赌约,并非是她自作多情,她足够了解裴湛,无论他如何揣测自己的身份,只要他们之间还未彻底了解,就意味着他一定还会送上门来。
裴湛安分了十几日已经是反常,所以当下人传来信,说裴湛约她后日郊外西陵寺一游时,乔娇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而有这种感受的,并不止她一人。
乔娇扭头去看忠伯,恰好瞧见他飞快地低头,把自己的神情全部隐藏在向她弯曲的后颈下。
乔娇知道,裴湛一定是从忠伯哪里打探到了什么。
毕竟,西陵寺除了供奉香火之外,还是驱邪的首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