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无缘由地,就像第一次见到乔娇,就认定她了。
乔娇没有回答。
只是漫不经心地想着,原来大限将至的时候,人是会有预感的,过了冬,就又少了一年。
她死在冰雪初融的那天。
阿满被乔娇哄得昏昏欲睡,总归是个刚及笄的孩子,不经闹。乔娇如今还宠着她,暗自给她长了不小的胆子,竟然靠着乔娇打了个哈欠。
朦朦胧胧之间,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小姐,今个儿我出去采买的时候,发现京城戒严了,说是有个……有个什么国的公主来和亲!”
阿满迷迷瞪瞪地想起来,瞬间睡意全无,“听说书的人说,那边的姑娘都美若天仙,公主更是艳绝天下,也不知道是哪位皇子有福气。”
“也许是皇帝呢。”乔娇漫不经心地开口,看见阿满震惊到了极点的表情,好笑:“天子是真龙天子,自然是第一人选,若不出意外,那就没有什么可选择的余地了。”
“可是……”阿满支吾着不肯相信,“陛下是不是……”
她憋红了一张脸,还记得应有的忌讳,没有把年纪太大几字说出来。
虽然她从未见过皇帝,但阿满见过裴湛啊,听说啊,那公主的年纪比裴湛还小,这、这也……
阿满有些不解,就算是平民百姓,左右年纪也不会差太大,这是只有当继室小妾才会有的情况,可偏偏那是一国公主啊。
乔娇看出阿满的疑惑,只不过现在她连乔府的事也懒得思考,自然就歇了调—教阿满的心思,只是点了点她的脑门,叫她不要多想。
“反正,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无关。”
护送伽罗古国公主入京那日,万人空巷。
伽罗古国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边陲小国之一,在两大国之间夹缝求生。
只是由于这些年裴湛收服兵权,两国间经常发生些冲突,对于富裕大国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但对于伽罗古国来说,它们的领地成了战场,被折腾得民不聊生,是时候该选择站边了。
而献出一名公主,是最基本不过的诚意。
皇帝也好,皇子也罢,它们只是需要表面一个态度而已。
因为是有求于人,伽罗古国的人从来没想过他们的公主能像其它大国一样当个正妃,只是想着,能留下就是圆满完成任务。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最受国王宠爱,娇蛮可人的小公主,会当着百官的面拒绝皇帝收入后宫的决定,在皇帝不怒自威的神色下,再次拒绝从他的儿子中选一个的要求。
转而选择了一个世家公子,一个只有区区虚名的少傅。
朵柯兰得意地扬起下巴,用不太纯熟的中原话宣扬:“盛大人,我说过,你躲不过我的。”
使团的人听见这话,眼前一片发黑,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面如死灰。
完了,都完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大概还要5w,3w……2w,嗯大概是这个数。
第70章
朝堂上的事一经传出,就迅速在外头掀起一阵风浪。
而后愈演愈烈。
乔娇听到消息的时候,还在与其它商人商讨着货源。
“乔侄女觉得如何?”他笑起来,连带着髯须都动起来,“侄女是否觉得这伽罗古国的公主太过不知好歹,竟然选了这么一人?”
乔娇喝了一口冷茶,勉强压下心中的起伏:“这倒是件趣事。”
中年男子看见乔娇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有些失望,似乎因为少了一个乐子而惋惜。
乔娇这人奇怪得很,得到裴湛的青睐经年不衰,又偏偏没有什么多余的流言蜚语,原先他们还以为是因为裴湛雷霆手腕把这些都收拾干净了,后来却又听闻乔娇对盛余容痴心一片。
盛余容不近女色多年,而乔娇似乎又是特殊的那一个。
似乎记起了什么秘闻,表情瞬间变得神秘莫测起来:“说起来,老夫近日还听到一件趣事,只是难以求证,不知侄女赏不赏这个脸,给你郭叔解答一番。”
乔娇心不在焉:“哦,又是什么消息,值得郭叔来我这里讨教。”
郭叔哈哈大笑:“是这样的,老夫宫中几个老朋友提起一则笑谈,说是五殿下与仪贵妃闹了大脾气,气得仪贵妃罚了他跪在花园里。
好好一个二十好几的男儿,被罚跪在花园,好不好笑?”
“至于这说法,千奇百怪,老夫倒是听到一则可以求证求证的——那就是五殿下为了侄女你,特地去求仪贵妃恩典,收你为义女,为他的义妹。”
“侄女你说,这是不是有意思极了?”
话锋转到裴湛这里,乔娇奇异地冷静下来,“郭叔真是说笑了,五殿下是何等人物,一言一行哪里是我们能够揣测的,至于这收为义妹一事,乔娇闻所未闻。”
郭叔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可真是可惜了,还以为可以从侄女这儿得到什么有趣的消息,出去和我那些老朋友吹嘘吹嘘。”
乔娇端起冷了的茶敬他,两人相视一笑。
回到乔家后,乔娇遣离了众人,说自己想要静一静。
云娘要退下,忽然被乔娇叫住:“你出去帮我打探一则消息。”
吩咐完之后,云娘才退下。
而乔娇瘫坐在木椅上,刚才郭叔的话还回响在脑中。
盛余容要娶伽罗公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是同意这门亲事吗?
想到最后一个问题,乔娇心口不由地抽痛一下,若是盛余容对前世的乔娇忠贞不渝,尚且还可以给她一丝安慰,那如今,他是真的要娶其它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女子了?
虽然她后来冷静下来分析,盛余容是万万不可能在朝堂之上同意这门亲事。
不同意,那是给公主难看,但若同意了,那就是不知好歹,直接得罪了皇帝和一干皇子。
“现在只希望,不要再节外生枝才好。”
云娘还没有打探消息回来,但乔娇却是怎么也静不下心,干脆走出去散散心。
街上人声鼎沸,小摊贩吆喝,酒楼的读书人举杯对词,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早朝的事不过是几天的谈资,很快就被遗忘在脑后。
不知不觉,乔娇走到了裴湛的老宅处。
守门的护卫见到她,有些惊讶,本来两人谈笑懒散的神色马上变得震惊起来,上前询问:“姑娘要进去坐坐吗?”
乔娇马上回神,警惕地后退一步。
“小姐不必避我等如洪水猛兽,爷离开前吩咐过小的,要我们在此等候,若是小姐那日想来散散心,或是手里缺银两了,这宅子还能发挥一点儿用处,也不算浪费。”
乔娇无视他有意偏向裴湛的好话,“你们能见到裴湛吗?”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深夜。
乔娇在房中备好酒菜,又遣走院里所有的人。
阿满还迷迷瞪瞪的,小英却有所察觉。
小姐这般熟练的动作,可不像第一次干这种事啊。
乔娇在等着裴湛。
宅子的护卫能不能把话传到裴湛耳中,她不知道。但她不信裴湛没有在自己身边埋下人,尤其是自己接二连三丧失生志之后。
如果裴湛真像他自己所言那般,离不开她。
烛火无声地流淌下白色烛泪,满桌的酒菜已经凉了,秋日夜里比白天冷,小菜上凝了一层泛黄的油脂。
乔娇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等到外面晨光初照时醒了过来。
是被冷醒的。
乔娇盯着桌上的狼藉半晌,每颗菜叶都焉头焉脑,看起来倒胃口得很。
手心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留下一道道褶皱。
阿满在外面踌躇了许久,眼见平常伺候的时辰快到了,在门口斟酌半天,不知从哪里开口。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里面推开了,伸出一双素白的手,连浑圆都指尖都泛着脱力的白。
乔娇两指间夹着一张纸。
“帮我去抓药,顺便……把里面收拾干净。”
“是。”阿满接过纸张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根手指,一片冰凉冻得她一个激灵,怎么会这么冷?
乔娇在书房中清账,密密麻麻的账本和欠条只需一眼,就让她本就沉重的脑袋愈发涨疼起来。
好在今日云娘不在,否则光是应和她的唠叨就能让自己多耗费不少精力。
乔娇一手摁着眉心,一边撑起精神处理欠条,有她欠别家的,也有待收回的。
阿满很快就端着药来了。
“已经温了,刚好可以入口。”
乔娇“嗯”了一声,一只手端起来,刚靠近鼻尖,淳香的味道萦绕不散。
她顿了一下,“是按我给你的方子抓的药吗?”
阿满愣了一下,不知道乔娇何出此言,“是啊,奴婢是直接把方子给了老大夫呢。”
乔娇拿着勺子搅拌两下,再挖起一勺,淡淡的褐色药汁溅到壁上。
她所开的药,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方子。
——那是一副止痛的药方。
应当味冲而辛辣。
但如今阿满端上来的这碗,味苦而后甘,醇厚滋补,显然是一副安神宁气的补药。
乔娇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而这药性极佳的药材,也并非南街那医馆能有的东西,怕是从某人的私库里头掏出来的。
乔娇把药喝完,阿满上前端起木案,听见乔娇吩咐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