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先生拱手道:“回陛下,世子已经醒了,体内的毒以无虞。”
话落的同时,林轻染瞬间滚出了泪水,她紧紧交握着双手,他没事了,太好了……太好了……
沈听竹已经醒了,靠坐在床上,毒虽已去,但身体的损伤还在,他此刻依旧憔悴,需要好好调养才能恢复。
皇帝进来看望,站在床边许久,道:“你总算是给朕好了。”
不需多的言语,两人相视一笑,沈听竹道:“臣谢过皇上。”
皇帝没有久留,“你阿姐还在宫里等着,朕还要赶回去,你好好养着。”
皇帝离开后,沈侯爷与秦氏也一同进来,直到该来的人都来了一遍,沈听竹才终于见到林轻染的身影。
他看着在看门口,不肯靠近的小姑娘,柔声问:“怎么不过来。”
林轻染踌躇着挪动脚尖,她自然是盼着沈听竹好起来,可他真的好了,她又觉得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了。
沈听竹眉头拧起,“染染怎么了?”
林轻染没吭声,沈听竹心微沉,“你要我自己过来?可我走不了。”
他掀开被子,“我试试。”
林轻染见他真要下床,立刻奔了过去,按住他的肩,“你别动,我来了。”
沈听竹搂着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到底怎么了?”
林轻染也说不清楚,“你现在好了,我们……我以后是不是不能欺负你了。”
沈听竹简直哭笑不得,林轻染自己问完也觉得幼稚,羞窘地将脑袋埋进他颈项,扭着身子哼唧。
沈听竹笑着轻轻拍她的背脊,“染染怎么欺负都行,让你欺负一辈子。”
“待离开这里,我就向林府提亲。”
林轻染别别扭扭的细细哼声:“我未必答应。”
沈听竹笑:“不答应,那只怕就不能让你欺负了。”
*
病去如抽丝,沈听竹又在万草居将养了大半个月,除了仍不能长久的走动,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决定带着林轻染回候府。
莫辞与随从将东西搬上马车,过来请,“世子,可以出发了。”
沈听竹点头,与卫先生道别,“这些年,劳累先生了。”
卫先生宽慰笑道:“看到世子能好起来,老夫就再欣慰不过了,世子只需再服药月余,便能大好。”他顿了顿,“只是这腿伤,老夫还需另想办法。”
如今这样,沈听竹已经很满意了,他颔首笑道:“随缘就好,先生不必勉强。”
林轻染抱着雪团来找他,也顺便与卫先生话别。
待真的要离开已经快日落了,几人走到院中,沈听竹忽觉的心口及快的掠过一丝痛楚,他眸光远注,兀觉不对。
林轻染侧身看他,“怎么了?”
沈听竹凝着眉摇头,一下瞬,痛疼骤变得犀利,沈听竹紧捂住心口,浓厚的血腥味接连涌上喉间,他死死压制,鲜血却还是从口中喷出。
莫辞脸色遽变,惊呼,“世子!”
林轻染瞳孔缩紧,她手背上溅着温烫的血滴,沈听竹已然靠在轮椅上昏死了过去,唇角满是血迹,鲜艳荼靡。
她骇然吸气,“沈听竹——”
作者有话说:
感谢送出营养的小天使:泪雾嫣、绝缘体、梁大花、jisoo的妹妹、38051294 1瓶,娘口三三的夏目呀10瓶
第064章
“沈听竹,沈听竹……”林轻染蹲在他身前,拿手想擦去他嘴角的血,可是却越擦越多,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乱,泪水不断的涌出。
“沈听竹,你,醒醒,醒醒啊……”
无论林轻染怎么喊他,他都如同无知觉一般,死气沉沉,连眉宇间都笼着一层阴霾。
“你醒来啊!沈听竹!”林轻染手上已经沾满了血,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好了吗,怎么会这样的。
“卫先生,卫先生!”林轻染慌乱地哭喊,“你快来看看他啊……”
莫辞已经第一时间去请了卫先生出来,看到沈听竹吐血昏迷不醒,卫先生蹙紧了眉,尚算镇定道:“先抬回屋里,快!”
林轻染早已乱了方寸,手足无措的想要将沈听竹扶起来,可是他纹丝不动,她落泪低喃,”怎么办……怎么办……“
秋芷忙将哭得不能自己的林轻染扶到一边,“小姐,您先别急。”秋芷也是惊得说不出话,世子脸上分明是灰败之色,可在这之前,分明一切都好转了,莫非……是回光返照……
秋芷越想越心惊。
莫辞等人忙将沈听竹送回了屋内。
林轻染拂开秋芷的手,跌跌撞撞的跟进去。
*
卫先生为沈听竹诊脉,蹙紧的眉一再皱紧,此前他日日替沈听竹把脉,他脉象强力,已然恢复,可此刻一探,竟已是枯竭之兆。
他又再次凝神诊断,眼中逐渐浮上骇然惊惧之色。
莫辞在旁情急万分:“卫先生,世子究竟怎么了?”
卫先生一起身,林轻染便坐到床侧,拿了巾帕替沈听竹一点点擦拭脸上的血渍,她泪干在眼下,拿着巾帕的手一直在抖。
她看出卫先生的神色不对,她不敢听,甚至害怕面对。
可饶是如此,卫先生肃沉的声音还是不偏不倚的传入耳中。
“世子此番吐血并非因为旧疾,而是蛊。”
“蛊?”莫辞惊惧反问。
卫先生颔首,“蛊,阴毒残嗜,不发则不显,一旦发作直损心脉,若半月之内找不出解法……”
半个月……林轻染僵看着沈听竹苍白死寂的面容,心头钝痛如刀绞,恸哭声从喉间哽出,她用力吸气,全部咽了回去,喉咙硌的痛极。
莫辞虽不曾见识过蛊,却也知晓此物的歹毒,他跪地道:“求先生一定要救世子性命。”
卫先生叹气。他已是迟暮,也看多了生死,如今也感叹命运不公,世子也不过才二十的年岁,活着得日子里,一半时日竟都是在受罪,
莫辞急道:“卫先生!”
“蛊有千万种,要解这蛊,唯有找出下蛊之人,可这蛊究竟是何时存于世子体内也不得而知。”
林轻染逐渐听不见身后的人都说了什么,继续麻木的给沈听竹擦拭血迹。
莫辞赶去候府通传,卫先生则去药房翻阅有关蛊的医书,试图找出应对之法。
林轻染手里的巾帕已经到处沾了血,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无助的望向秋芷,“……怎么办,擦不干净,这样不好看。”
秋芷双眸酸涩,“奴婢这就去打水来。”
打来水,林轻染搓洗干净巾帕,终于将沈听竹的脸擦干净,透着灰青的面容如常俊美。
林轻染看着他领口的点点血迹,又道:“衣裳也脏了,也要换。”
做完一切,林轻染唇边才终于浮了浮笑,她弯下身子,将头枕在沈听竹胸膛之上,拉起他的手掌心贴在脸上,呢喃道:“没事了。”
自服下灵玉草解了毒,沈听竹的身子已经一日日好了起来,手也不再像从前那么冰冰凉凉,可现在怎么又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林轻染拢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呵气,试图将他的手搓热。
她动作一点也不温柔,急躁的心绪终于让她崩溃,将沈听竹的手捂在眼上,泪水决堤,肩膀哭得一抖一抖。
若沈听竹一开始就好不了,她会伤心也会接受现实,可现让她亲眼看到他一点点恢复,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又毫不留情的摧毁,她怎么接受得了。
耳畔的呜咽声脆弱万分,一声声敲打着沈听竹的神经,他掌心动了动,全是湿濡的泪。
林轻染抬起头,沈听竹已经醒了过来,他望着林轻染,眼底是浓厚的疼惜与不舍,“染染……别哭啊。”
他一点点擦拭林轻染汹涌落下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净,叹了声,将她拥进怀里,泪水打湿他的衣襟,灼烫着他的胸口,沈听竹从前喜欢看小姑娘娇柔柔的哭,如今却只想看她笑。
“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林轻染紧紧贴着他,手环在他腰上,身子仍颤的像是寻不到家的小兽。
沈听竹试着调动内力,与过去不同他并未发现气血受阻,除了还有些虚弱,之前那股剧烈的疼痛也寻不到踪迹,但他心里明白,这绝非是偶然,越是察觉不出,就说明越是严重。
否则,林轻染也不会哭成这样,他需要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沈听竹拍了拍林轻染的肩头,“染染去帮我请卫先生过来。”
这时,从屋外传来沈侯爷沉怒的声音。
林轻染哽咽着吐气,抹掉泪,勉励让自己冷静下来,才走出去。
*
卫先生再次说明了沈听竹的病症,话落下,一室寂静。
沈侯爷怒拍桌子,他本就是武将,一身冷冽的气度,目眦欲裂之下更是令人心生畏惧,“是哪个狗杂碎敢在背后下毒手。”
沈听竹却反而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沈侯爷眸光一凛,“你莫非知晓?”
沈听竹眸光远睇,“是灵玉草。”
“羌月人?”沈侯爷皱紧眉头,旋即心一沉,是沈听竹杀了羌月三皇子,他们此举是冲着取沈听竹性命来的。
沈听竹听后却摇头,“若只是要我死,不必费那么大的周折,只要不让我们取得灵玉草,我便只有一死。”沈听竹冷静分析,笃定道:“所以必有所图。”
羌月近年来不断攻打关外小国,虽不敢对大齐出兵,但也早已是虎视眈眈,从三皇子试图勾结赵宣就能看出。
两江水域一旦失防,羌月轻易就能占领江中城池,现在那条路被他所断,主意便动到了长兴候府头上,父亲手握兵权,守的就是大齐的第一道防线。
沈侯爷近年来已经收敛脾性,此刻按耐不住暴怒而起,痛骂道:“蛮夷杂种,我这就去向皇上请命,出兵攻打羌月。”
沈听竹摆手道:“父亲稍安勿躁,一旦交战,受苦的便是天下百姓,皇上不会同意,百官也会借机弹劾。”长兴候府的势力如日中天,背后又有多少人忌惮。
家国之间,沈侯爷自然知道孰轻孰重,可让他亲眼看着唯一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他如何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