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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瑾瑜面子挂不住,笑着责怪道:“妈,你怎么老揭我短啊。不过也好,这下你总知道我俩在一起,生活有多积极向上了,他勤快,带得我也勤快了。”
    张信礼说:“没有,相互的。”
    师兄师姐在一边,听得牙都掉了,这特么含糖量忒高,蛀牙。
    林妈妈又说:“那经济方面……你们两个人连个公寓都整租不起,挤一个房间不太好吧,洗澡都得排队。”
    “很正常,”林瑾瑜说:“妈,上海房价那么贵,其他毕业生不也一样。”
    “你还在读书,没有经济来源,住宿舍正常。”
    还在读书住宿舍正常,意思就是工作了的还跟住宿舍似的蜗居不正常,没出息,张信礼听出意思了。
    林妈妈半是心疼半是懊悔地说:“当初租房的时候妈要是来给你把关,绝不会让你们住这儿。”
    怎么也得是两室两厅,楼层还得适中,那样采光好,现在这太低了,有点潮。
    张信礼摸着狗,默不作声。林瑾瑜道:“哎,妈,这不是没钱嘛,要么你给我存点?”
    他是开玩笑的,林妈妈却真的拉开手包,说:“哦对,都忘了。给你们存点钱,要多少?这月五千够不?少了再问妈妈要。”
    “不用。”张信礼忽然出声。他抬眼看向林妈妈,道:“阿姨,问你们伸手要钱不好,房租大部分是我在交,瑾瑜他的钱自己用,吃穿都不缺,您放心。”
    这话说得,有点明显了。林瑾瑜见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跟在小堂哥面前似的,由于自卑于家庭条件而准备沉默到底,憋到吐血都不说话,就在心里郁闷,还好不是。
    本来嘛,不管各自家庭条件如何,在他们的小家里,双方经济负担明明差不多,甚至他负担得更多点,有什么必要觉得矮人一截?林瑾瑜在心里开玩笑腹诽:你应该高高在上、趾高气扬。
    “小张,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妈妈刚的用词一直是‘你们’,她只是想他们能过得舒服:“我对你的家庭不熟悉,只是听他爸爸说过几句,虽然一直讲求人人平等,但不能否认这个社会就是阶级社会,你一直觉得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如小瑜,对吧?”
    张信礼回答:“是的,但不是我觉得,是事实。”
    “确实,”林妈妈道:“但这没什么,无论是我还是他爸,在对小瑜女朋友的标准里,金钱是最不重要的一项……这个称呼可能不太适合,你懂意思就好。”
    张信礼住到家里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八岁,再怎么少年老成,属于青少年的心思都是藏不住的。林妈妈那时就已经从他过分的勤劳跟对林瑾瑜的照顾里感觉到了他内心从来不曾袒露过的另一面。
    林瑾瑜觉得他是个很强势、很有照顾欲的人,像兄长,相处起来很难形容,大概就像罩在他头上,需要仰视的那种感觉。但在林爸林妈眼里,他只是个沉默、隐忍、自强但是又自卑的中学生。
    林妈妈以前不在意这点,因为这很正常,作为只会在家里借住几年的、公公战友家的小孩,他的这种过分懂事是个优点,也不需要矫正,回家了自然就会消失,但现在不同了。
    “小张,”林妈妈跟他说话的时候虽然也很和蔼,语气温柔,但跟对着林瑾瑜时不是一个感觉,那种温柔下藏着的是十成十的理智:“在众多条件中,对我们来说最无足轻重的就是钱,因为小瑜不缺。”
    啧啧,好霸气,师兄师姐听得心里直咂舌,心想丈母娘就是要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霸气的话。
    张信礼没说话,林妈妈接着道:“小瑜以前的一些行事作风可能会让你感觉到差距,请你相信他的本意不是炫耀。”
    “我知道,”林妈妈平和的语气让张信礼觉得自己会错了意,一时抱歉起来:“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个问题我们会互相注意的。”
    “你既然知道小瑜没有那个意思,还怎么互相注意?”本以为双方友好交流一番后这话题到此为止,谁知林妈妈继续用那种温柔但却坚决的语气说:“小瑜以前的一些行事作风可能让你看到了差距,并且——以后也会继续让你看到。但我希望你能克服自己心理上的一些情绪,因为这其实没什么,没有人在意这个,除了你自己。”她说完严肃的话后笑了下,开了个玩笑,说:“只能辛苦你了,毕竟小瑜他出都出厂了,想换厂家也来不及了呀。”
    林瑾瑜都差点被他妈逗笑,这个问题其实他刚在一起那会儿就想和张信礼说,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这种事不像生活习惯的差异,有点无形无质不说,他这当事人还不好出声,否则稍有不慎会让张信礼更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有钱所以轻飘飘告诉伴侣“我家条件确实比你家好,我习惯这么花钱你别想太多”,多少让他心里不舒服。
    这些话,长辈来说是最好的,响鼓不用重锤,林妈妈点了两句就没说了,她相信张信礼不蠢,他懂。
    “妈,我觉得你跟领导似的,专门过来视察的,”林瑾瑜岔开了话题:“不说那些头疼的了,跟我们一块出门遛狗吧,也散散步,锻炼锻炼。”
    “我哪儿是领导视察啊,我是女仆还差不多,”林妈妈好似在怪他,脸上却没半分责怪意味:“想着来看看你们要不要添点什么,买点什么。对了,还有生日……我联系了院里一个老牌医生,生日那天妈妈带你们出去吃饭,约了顺路去看。”
    “您是领导,”张信礼如林妈妈想的那样,并未因为她刚才的话而露出任何不悦神色,他沉思了那么一小会儿后主动插话道:“过来视察我,慰问瑾瑜……很正常,希望我有让您满意。”
    林妈妈笑,两人心照不宣:“当妈妈的是要多看两眼,小瑜将来去了你们家,还不是一样呀,我还得叮嘱他装勤快点,别让你爸妈讨厌。对了,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吗?”
    “我……”张信礼实话实说:“我家不知道,不过我有两个弟妹,一直也放养惯了,没什么问题。”
    “这样,”林妈妈说:“小张,阿姨相信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你自己有数就好,不要让小瑜难过。”
    张信礼只说了四个字:“永远不会。”
    师兄师姐俩单身人士旁听了一堂丈母娘与女婿交锋课,各自在心里暗叹提前见识了把谈婚论嫁的麻烦,大开眼界。他俩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考察张信礼上,而在——
    “林瑾瑜,你过几天生日啊?”他们说:“我们都不知道呢,你怎么不说声,咱导平易近人,知道学生过生日还组织师门聚餐呢。”
    “小事,没敢打扰,”林瑾瑜说:“本来也没打算弄什么花样,随便过过。”
    “生日都不过那怎么行,”师姐颇有义气地道:“你有安排吗?没有就我们几个聚个餐,师姐送你礼物——完全是师门情礼物啊,哈哈。”
    “其实我们本来的打算就是和朋友一起聚餐吃饭,”张信礼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们来么?”
    林瑾瑜不是那种内向的人,他不怯场,也喜欢热闹,并不介意自己不同圈子的好友玩在一起,林烨还不知道有没有空,只有许钊的话,三个人未免太少,有点冷清,这样一来聚餐名单可以多两个人,好歹有一起帮他庆祝生日的气氛——张信礼希望他开开心心。
    而且,也许他可以联系更多……
    “来啊,”师兄师姐说:“有什么理由不来,不过先说好,可不许设礼金门槛,低了的不准入内啊,哈哈哈。”
    大家都笑,连一一都跟着张嘴傻乐,林妈妈道:“你们不是要出去散步吗?去吧,别让我打扰你们,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
    师兄师姐也起身告辞,张信礼去门口送他们,林瑾瑜对他妈说:“妈,你说什么呢,你跟我们一块散步啊,我们顺便把你送回家,你看外面太阳多好,又亮又不晒人的,走一段,我们都好久没一起散过步了。”
    夏天太阳总是很晚下山,此刻夕阳西下,路上满是吃过饭后和家人、爱人、猫猫狗狗一起悠闲漫步的人,确实是很好的时候。
    林妈妈看了一一一眼,有点害怕,张信礼把牵引绳扣上了,说:“没事,我牵着,你们走一起。”
    “谢谢小张,”林妈妈玩笑道:“你比小瑜可贴心多了。”
    一顿饭已经可以从很大程度上体现一个人的修养、性格,作为母亲,林妈妈其实从进门的第一秒起就在观察张信礼。
    已五年不见,那个她记忆里沉默寡言的男孩已经成了实打实的男人,相比过去,张信礼好像变了一些,虽然还是那样沉默,会在少被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做事,但那份拘谨不见了。
    他吃相算不上优雅,可也不粗鲁,话很少,不会像一些浮夸男生那样在饭桌上谈论些国际大事,显得自己多睿智神武,但会关注林瑾瑜,也会时不时注意长辈,吃完了饭会主动收拾骨头碎屑——虽然林妈妈并不知道这是林瑾瑜熏陶的。
    总的来说……表现不错,林妈妈心想:到底是我儿子,平心而论,眼光并不差。
    “想什么呢,妈,都出神了,”张信礼已牵着一一换好了鞋,林瑾瑜打断入神的母亲,像十五岁时那样,牵着她的手走向门口:“走,我带你在周围转转,给你买好吃好喝的。”他戏谑道“……奖励您今天愿意和我们一起吃饭。”
    “没大没小的,还奖励。”林妈妈乐:“好大的口气,仗着现在的钱都是自己赚的,翅膀硬了,是吧?”
    林瑾瑜只笑不说话。
    虽然说得很不正经,可他打心底谢谢母亲愿意坐下来听他们说话,愿意为了他而改变自己,去接受自己不能接受的东西。
    很多时候,孩子想要的只不过就是父母能从心里认真听他说一次话。
    一一听见“出去”俩字就兴奋,老早哈哧着舌头跃跃欲试,不过牵引绳在张信礼手里的时候它不敢太造次,因此一直频频回头看林瑾瑜,满眼写着“快来呀,等着出去玩呢”。
    下了楼,金红色的阳光透过天上羊毛般雪白的云层洒在三个人脸上,小区水池子里的水在微风中荡起的粼粼水波,好似藏着尾金色的鲤鱼,一一撒丫子踩着树的影子跑,尽情撒欢,释放生命的活力。
    林瑾瑜、张信礼与林妈妈,还有一一,三人一狗的影子被斜照过来的夕阳拖得很长。他们并肩向前走着,宛如高高矮矮的一家四口。
    第404章 小孩气
    梅雨季过去后,上海迎来了一年里难得的晴天时节,与这灿烂、静好的阳光相比,林瑾瑜现在好像不太平静。
    “疯了吧你?”林瑾瑜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许钊一脸‘朕已批红,尔等休得指手画脚’的表情:“你生日当天,我必须订个三层蛋糕塔!”
    周围一片喧嚣,铁丝网围住的篮球场子里无数穿着上衣或者光着膀子的男人挤在一起盯着各自的篮筐,浓重的汗味和热浪一起扑面而来。
    “这次生日聚餐撑死了就五六个人,三层蛋糕,你给鬼吃吗?”林瑾瑜背上一层汗,双手抓自己头发,整个人抓狂,试图用各种雅观或者不雅观的说法劝他打消这个念头:“三层,三!层!你想象一下,五六个人面前摆一个巨大的三层蛋糕!多不搭!我是什么到处给人发短信让人打钱的迪拜公主吗?而且……形状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坨便便!”
    “发神经!谁跟你一样满脑子是屎!”许钊手里拿着瓶矿泉水,整个人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等等,你说的也有道理,啊,看来我应该订更大尺寸,带蛋糕架的那种,计划通!”
    “……”林瑾瑜真的崩溃了。
    他的生日就快到了。在原本的的计划里,他只是要跟张信礼出去下一顿温馨平淡的馆子,或许加上几个一直还有联系的老朋友,像许钊、林烨什么的,哦,还有前几天邀请的、以后要经常打交道的师兄师姐,五六个人,吃个寒酸的三四百块钱,饭桌上一起喝喝酒、玩玩游戏,也就是这样,连礼物都省了,结果许大钊这厮……突发恶疾,脑洞爆炸。
    事情是这样的,平静的周末晚上,很久没运动的林瑾瑜约张信礼还有发小一起出门去运动,他想去打羽毛球,张信礼想去打篮球,他不同意,结果最后发现羽毛球馆要钱,二十块一小时,而家附近有个打篮球的野球场,天天聚一大帮人,不要钱,所以最后……
    什么乱七八糟的,好像有点跑题。
    林瑾瑜觉得自己思维完全混乱了,也是,篮球是强对抗运动,任谁累得要死,打球中场休息时水还没顾得上喝一口就被发小一把薅过去选生日蛋糕,完了选来选去,发小告诉你他要给你按低低低低配迪拜公主的排场订一巨大的三层蛋糕,都会被惊得大喷一口水,然后风中凌乱的。
    “我知道我们关系铁,你是我最铁的兄弟真的,”林瑾瑜疯狂晃他肩膀:“大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下辈子都忘不了的那种,但是真的不用!”
    “不行,必须,”许钊跟吃了秤砣似的:“这几个款你看喜欢哪个,快点选,他们三层蛋糕跟基础款完全不类似,不然我就瞒着,让你指个基础风格,到时候再给你一surprise了。”
    “那我还得谢谢你提前告诉我,谢谢你八辈!”过生日肯定是寿星请客的,林瑾瑜简直无法想象到时候自己订了一破烂小餐馆,结果吃完饭,许钊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出一三层巨糕时场面得有多浮夸:“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啊!”
    “理由嘛……”许钊嘴唇哆嗦了下,忽而眼珠子一转,说:“那样他们会送一个带led灯的皇冠生日帽!到时候可以让你的头熠熠生辉!”
    什么鬼,林瑾瑜一把扯下头上吸汗的运动发带,抓狂揪着许钊领子使劲晃:“你让我头熠熠生辉,我现在就让你头破血流!”
    “冷静冷静!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暴力了!被你老公熏陶的的吗!”许钊说:“我要窒息了……”
    林瑾瑜忿忿松开他,说:“他不暴力谢谢。”
    “哟,谁信哪,切。”许钊斜眼看场上,张信礼正好运球突破,连过两人,然后在对面大壮高个中锋的阻挡下上篮得分,顺便冲太猛把人干地上了。
    野球场没有裁判,得分就行,不用太文明,因此没人说什么,中锋蹭破点皮,自己爬了起来,接着打球,配合自己队进攻。
    林瑾瑜看见他手里手机界面还定格在三层蛋糕那华丽的定制页面上,翻了个白眼,用不可理喻的语气说:“你脑子真是瓦特了。”
    “我跟你说,”许钊大手一挥,仿佛毛主席指挥百万雄师过大江:“不止蛋糕,气氛也必须到位,到时候我们先提前把设计图给商家……”
    林瑾瑜快用双手把自己的脸拉成马脸了:“设计图又是什么玩样?”
    “就是庆祝生日的布置方案,傻逼。”许钊一把箍过他:“像气球、彩带、娃娃什么的……呃,你好像不玩娃娃。”
    “废话!真把我当迪拜公主了!”
    许钊浑不管他说什么:“先提前二十四小时把设计图给商家,然后等宾客到了,你,今天男主角,大寿星先不要进场,我先站起来说两句,致个开幕辞,然后再隆重把你请出来——-把你跟你对象一起请出来,大家再落座吃饭,吃完推出三层蛋糕塔。”
    这听起来好像什么婚礼策划流程吗……林瑾瑜哭笑不得道:“你当办宴会呢?”
    “不是,是新闻发布会。”许钊说:“哎呀,你考研成功上岸还没庆祝呢,又是研究生在读的第一个生日,双喜临门,当然要昭告天下,整点花样出来。”
    还花,林瑾瑜此刻只想把他脑子打开,看看里面塞了什么奇葩。
    男人对篮球的热情有时真的让人瞠目结舌,这块坪也不知谁建的,虽然用铁丝网围了起来,但大门从来不关,看起来没人看管,八个篮筐仿佛磁铁,每天这里都会聚集很多打篮球的人,有中学生、大学生、中年男人……各种各样。
    大家互相都不认识,甚至连球是谁的也不知道,反正先来后到,就在一块打,没排上的就坐在地上看,等谁走了上去补位。此刻张信礼正跟道闪电似的,在场上风驰电掣,每次漂亮的进球都激起一阵粗豪的喝彩。
    “你们坐这儿干什么,”比赛终于结束了,这种业余的没人吹哨,一般很少打四节,都是上下半场,一共四十分钟,张信礼擦着汗,下场朝他们走过来,问:“不打了?”
    “打,这不没空了,等着你这大神让位,”打全场很需要体力,像林瑾瑜打完半场就没力,下来休息了,许钊终于等到他回来,拍拍手起身,说:“哈哈,看对面表情,脸上就写着这场终于结束,你终于下去了。啧啧,他们想早了,我接你位子,照样虐得他找不着北。”
    虽然是野球场,可能天天坚持来打的都是怀着无限热爱的发烧友,水平倒也不差,林瑾瑜问:“输了赢了?”
    “赢了。”张信礼在他身边坐下,直接拿了他的水大口喝。
    许钊刚要走,忽然回头补了句道:“那个,我刚让鲸鱼选蛋糕来着,他还没选,你问问他,我打球去了。”
    张信礼和他目光交汇,许钊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兔子一样迫不及待蹦上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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