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目光扫过去,叫邵云媚那张脸一瞬由夏天进入冬天。
依琛筷子尖动了动,从桌上那碟子甜酸排骨里头挑了一块青椒,夹到邵云媚碗里:“都说了叫您下午吃三分饱就好,还跟陈家太太喝完下午茶,又去跟李家夫人喝的。晚上胃口当然不好。”
邵云媚当然顺着依琛的话往下说:“都是远森的合作伙伴,走动走动嘛,我也不能在家里吃白食对不对?”
依玫笑起来:“阿姨这是什么话,好像我们老依家多小气吧啦的。玩笑话在外头可别这样说,在咱们自己家开就好了。”
老爷子把筷子搁下,面上表情倒是柔和了些,捏着筷子的手腾出一个指头来,指着依玫笑:“没白供你读书,出去一趟回来你还学得挺懂事了。”
依玫笑了笑没说话,也跟着把碗筷放了下来。
老爷子用餐巾在嘴角抿了抿,眯着眼睛瞧依玫手边的碟子。那还干干净净,没放过什么菜上去,都没沾什么油花。老爷子努努嘴:“这就吃饱了?”
依玫把擦了嘴的餐巾一丢,点点头:“减肥呢,可不敢吃多了。”
老爷子把手往身后一背:“那就给我泡壶茶去,端到书房。”
依玫乐呵呵站起身来,问:“老样子?碧螺春?
老爷子嗯了一声,背着手就往楼上走,依玫笑着朝邵云媚和依琛点点头,临走前还说:“我去给爸泡茶了。”
邵云媚一双三角眼又冒出火来,看着依玫端着茶壶茶碗上楼,这下是真的一口饭都吃不下去了,把碗筷一搁:“你就不懂得帮我两句?”
依琛登时也没了胃口,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您的意思是我刚刚没说过话吗?”
邵云媚听了更是一口气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瞪着眼睛跟自己儿子吵:“你不看看那丫头一回来就气我?从进门到现在,让我有一刻好受的吗?”
依琛那表情千万年都是那样,对着自己的妈也是那样冷眼瞧着,说:“她刚回来,老爷子难免把她捧几天,依玫那个吊儿郎当没正形的样子,有什么好值得费心的,您跟她争什么风头?”
邵云媚可不是两三句能够被劝住的,张口又要说话,可管家阮姨刚好走过来将依玫父女的碗碟收走,邵云媚一看见她来,当即噤了声。
看见阮姨进了厨房,这才开口:“你不知道老爷子心里还惦记着那丫头的妈?公司的股权,她手里攥着的还比老爷子的多,那丫头肚子里一汪坏水,指不定怎么对付你。妈这是在为你着想。”
依琛眼里没有半分动容:“我还是那句话,依玫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撑死了能让我两天不痛快,但永远不可能坐上远森总裁的位子,老爷子明白,依玫的妈也明白,不然依玫也不会大老远回来哄老爷子,把她妈妈说服了,直接就能接管远森。”
依琛拍拍衣摆站起来,居高临下,对邵云媚说:“您放心,我为我自己着想,比您要努力得多。我吃好了,您刚才没吃多少,您慢用吧。”
说完,依琛也上楼去了,只留下邵云媚一个人在楼下餐厅。
邵云媚哪里还能吃得下去,拿起筷子又是丢下,眼睛只盯着楼上,咬着牙自说自话:“叫她上去还能说什么?老东西,裴芜现在钱也有人也有的,还看得上你?
……
邵云媚也确实没有猜错,依洪乔看见依玫端着茶进来,书房门一关上,依玫的屁股还没有沾凳面,他就问:“你妈妈……她还好吧?”
依玫抬眼一瞧老爷子,嘴角勾勾,扶着太师椅的扶手坐下,先抻了抻手给老爷子斟了杯茶,慢悠悠地把茶壶放下,这才说说:“好着呢。跟我同一天的飞机,飞乌鲁木齐玩儿去了。”
依洪乔咂咂嘴,把茶杯捏起来,杯沿还没铁道嘴边,话是忍不住:“一个人去?”
依玫摇摇头:“您跟我妈都离了二十年的婚了,您都娶了邵阿姨了,就安安分分地,好吧?别叫邵阿姨也跟我妈一样受委屈,嗯?”
依洪乔撇撇嘴,语气都带上一些不耐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
依玫狗腿地笑笑:“不还是您供我读书嘛,总得为您着想。”
依洪乔鼻翼耸耸,喝了口茶:“你最好一直都给我这么懂事,消停会儿,你也不小了,二十二了。”
“所以您就想把我嫁出去了?”
依洪乔端着手里的茶杯都顿了顿,喉头一滚,倒是半晌没说话。
依玫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烦我,看不惯我,把我嫁出去也没什么,还先打发汪叔叔来跟我说,啧。”
依洪乔还端着茶杯没放下,那茶杯仿佛就是他那副大家长的态度,烫了手也好,总得攥在手里才能不丢面子。
依洪乔先是长长叹了口气,一副“我都是为了你着想”的样子,开口教训依玫:“你看看你这个性子,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做事没半分靠谱,只有这张嘴巴,辣的时候比辣椒还辣,酸的时候比那老陈醋还酸。”
依玫不服气:“我这嘴甜的时候,不是也能甜到您心坎儿上?”
“所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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