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擅长讲自己的感情经历,磕磕巴巴地把他和蒋衡认识的经过、恋爱经过还有最后的分手都说了。
萧桐一开始听得很认真,直到纪尧说起最后的“抓奸在床”,萧桐才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尧尧。”萧桐顿了顿,认真道:“我是小衡的妈妈,或许你会觉得,我的心里会偏向他,为他说话——”
“阿姨,我没有这个意思。”纪尧赶紧说。
萧桐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这是很正常的心态,有没有都没关系。”萧桐说:“但我还是想跟你说句公道话,凭我对小衡的了解,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阿姨,你不知道。”纪尧说完,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人家亲妈面前告状一样,赶紧找补了一句:“其实我知道,他那时候以为我们分手了——分手之后找别人是很正常的事。我事后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这不能算出轨。”
纪尧早就已经能客观地看待这件事了,但萧桐摇了摇头,态度还是很坚决。
“那也不会的。”萧桐说:“按小衡的脾气,如果那天你没回去,他也不会跟别人发生什么。他冷静下来后,会先去找你分手。”
纪尧这次是真实的纳闷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纪尧对萧桐也有了了解。她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很少对一件事下这么明确的断言,除非她是真的了解内情。
但这件事连蒋衡自己都说不清,萧桐怎么能这么确信。
“为什么?”纪尧忍不住问。
“因为他爸爸。”萧桐说。
蒋衡的父亲,在他的人生里好像是个缺席的影子。如果不是萧桐提起,纪尧好像都忘了他身边应该还有这么一个位置。
“我和小衡的爸爸是少年夫妻,从年轻时候一起打拼事业做起来的。”萧桐说:“但可惜的是,我眼光不好,挑错了人。”
蒋衡的父亲蒋义年轻时是个穷小子,学历一般,但胜在脑子灵活。萧桐跟他认识没多久就坠入了爱河,后来不顾自己父亲的反对,死活嫁给了他。
结婚前几年,他们过了点苦日子,但萧桐眼界宽,蒋义脑子又不错,所以很快搭上了时代发展的车,经商做起了生意。
蒋衡五岁那年,蒋家的生意正式稳定下来,发展得如日中天。但也是同一年,蒋义开始渐渐不满足于单调的家庭和萧桐,开始在外面找起了乐子。
他最初是出轨身边的女秘书,后来就越玩越花,直到几年后,有一次甚至嫖娼被萧桐抓了个正着。
萧桐骨子里是个很骄傲的女人,她不愿意像别的女人那样撒泼打滚地打小三,笼络丈夫,于是她干脆无视了蒋义,自顾自地去发展事业,懒得理他。
于是蒋义变本加厉,当着蒋衡的面把不同的女人往家里带。
那时候蒋衡还很小,也才上小学。他最初还义正辞严地指责蒋义,但后来被蒋义醉醺醺地揍过两次,加上发现萧桐也不在乎之后,就渐渐不说了,只是沉默地在旁边看着。
“他很恨他的父亲。”萧桐轻声说:“尧尧,其实小衡是个很早熟的孩子,在别的小朋友梦想职业是宇航员和科学家的时候,他就想去学法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个故事有点沉痛,纪尧的心情变得更不好了。情感上,他很难把萧桐嘴里那个无力又弱小的孩子跟现在的蒋衡对上号,但理智上,他又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为什么?”纪尧问。
“他是为了我。”萧桐眼圈有点红了,她放开纪尧的手,撇开了目光,盯着餐桌上的银质烛台:“他那个时候说,这一切都是错的,他父亲不值得原谅,所以他长大后,要替我讨个公道。”
纪尧忽然想起了李玲华,那个被枕边人背叛伤害的女人。不知道在做那个案子的时候,他有没有一点想到自己。
他想起自己那时候问过蒋衡,如果没有刘强的伪证,他会不会把自己告得倾家荡产。那时候蒋衡没有正面回答他,但此时此刻,纪尧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
“……那时候他多大?”纪尧问。
“小学五年级。”萧桐说。
小学五年级,可能就十岁左右,纪尧想。那么小的孩子,每天看着亲爹醉醺醺的带着不同的女人回家,当着他的面在家里的各个角落苟且,会是种什么心情。
妈妈被爸爸这种过分的行为逼得不肯回家,于是只剩他一个在家里,要么面对空荡荡的家,要么面对一个行为不端的父亲。
——那时候的蒋衡在想什么呢。
他愤怒,怨恨,觉得一切都是错的,但却无力回天。没人帮他,也没人听他的话,于是他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以后,期望自己能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事实上,蒋衡也做到了。
“所以他不会那么做的。”萧桐轻声说:“尧尧,相信我。我没有在给他找借口,但这真的是他一辈子的阴影,就算他真的想这么做,他也做不到的——因为这种行为让他恶心,也会让他想起他爸爸。”
纪尧相信萧桐,萧桐不会为了在他面前挽回蒋衡的形象编这种瞎话。
纪尧自己是受过桎梏的人,所以不觉得这是托辞。他清楚地知道,身不由己是什么感觉——人本身就是由性格和环境构造起来的,人生面临的一切选择都不是随心所欲的,很多事临到眼前,都可能“临阵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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