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衡扑哧一乐,头也没抬地顺着他说:“物理办法?你现在去院里捡起石头砸我一下,说不定有几率达成这个目标——不过你记得下手有点分寸,否则有可能会丧偶。”
“光你一个人失忆有什么用。”纪尧生无可恋地哼哼了两声,说道:“要么你也去捡块石头,咱俩一起互相砸吧。”
这张社死符显然给纪医生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蒋衡忍不住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不至于,唯物主义者也有翻车的时候。两分法骗局低级却有用,中招的肯定不止你一个人。”蒋衡说:“要么我现在立刻失忆,你看怎么样。”
“我觉得这是中国人自带的封建观念作祟。”纪尧丝毫没被安慰道,他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脑袋,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笃定道:“都怪‘来都来了’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跟你说,这两种心态简直是大部分无效决定的罪魁祸首。”
纪尧纠结到现在,蒋衡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他付出的恐怕不只有“信任”这么缥缈的东西,八成还有什么更加实质性的代价,只是自己不好意思说而已。
蒋衡没拆穿他,只是小小地用话术挖了个小坑给他跳。
“那怎么办?”蒋衡说:“要不你给我看看你俩的聊天记录,我帮你告他违反广告法怎么样?”
“……那还是算了。”提起暴露聊天记录,纪医生敏锐了很多,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发,警惕地转移了话题:“你看什么呢?在那坐了半天了。”
蒋衡已经抱着笔记本电脑在客厅隔断那坐了好一会儿了,他敲敲打打得不知道在干什么,纪尧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蒋衡已经在那忙了两个多小时了。
“工作。”
说话间,蒋衡恰巧做完了最后一点工作,他把文件保存下来发给高景逸,然后合上了手里的电脑。
“有个案子,明天一早就要去谈判了,律所的律师还是有点拿不定主意,问问我的意见。”蒋衡说。
今时不同往日,六年前他们俩出门度假的时候还能双双当个甩手掌柜,一出门就电话一关谁也找不着。但现在不行,蒋衡身后还有律所和同事,哪怕是提前打了招呼,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也很难真的甩手不管。
纪尧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蒋衡身边,微微弯下腰,伸手摘掉了他的眼镜。
蒋衡下意识闭上眼任他动作,纪尧把他的眼镜放在旁边,然后捧起蒋衡的脸,倾身过去吻住了他。
他这个吻极尽温柔又缠绵,甚至有些纯情,蒋衡也正好缺一个吻充电,于是搂住纪尧的腰,微微睁开眼睛,半垂着眼看着他。
纪尧似乎察觉了他的视线,有些不满地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蒋衡顺从地遵循了他的意见,闭上了眼,他长长的睫毛扫过纪尧的掌心,留下一片很轻的痒意。
北海道的初春寒风料峭,但东庭园却温暖如春,空气里温暖的水汽烘得人仿佛泡在清凉的温泉里,让人倦怠又安稳。
这个吻持续了好一会儿,纪尧才缓慢地放开蒋衡,他的拇指在蒋衡唇角擦了擦,抹掉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水渍。
“怎么这么突然?”蒋衡笑着说。
“突然想亲。”纪尧说。
从来北海道的那天开始,纪尧就好像踏入了一场时光交错的旅行。这里的一切都跟六年前那样相似,就好像他和蒋衡都从来没离开过一样。
但直到刚刚,纪尧才恍然从蒋衡身上察觉了一点时光变迁的痕迹——这种痕迹缥缈又模糊,但不令人讨厌,反而让纪尧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六年前,他们彼此都是青涩又稚嫩的年轻人,爱也爱得警惕又小心,彼此守着自己的底线,生怕在角力的钢丝上先一步掉下去。
但六年后,这种暗地里较劲的感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彼此都被时光酝酿出更加成熟的自己,再亲吻的时候,也终于可以毫无保留地敞开心扉。
不用再隐瞒、也不用再试探,给出多少爱都无所谓,他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索吻、求爱,而不必担心这会不会暴露自己已经彻底动心的底牌。
——六年过去,他们也终于在一切的起点邂逅了更好的自己。
纪尧歪着头盯着蒋衡看了一会儿,这才放开遮着他眼睛的手,作势要起身。
蒋衡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冲他笑道:“占完便宜就跑,有这样的吗?”
“那怎么办?”纪尧挑了挑眉:“你占回来啊。”
蒋律师觉得这个提议很有价值,正准备付诸实践,就听房间内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纪尧认得这个铃声,这间民宿的隐私做得很好,民宿主人一般不会主动到庭院这边,如果客人需要什么服务类项目,他们就会用庭院门口的铃声先行提醒。纪尧看了看蒋衡,暂时歇了跟他玩闹的心思,问道:“你约客房服务了?”
“没有。”蒋衡摇了摇头,似乎也挺纳闷,他站起身来拢紧浴衣,说道:“我出去看看。”
他说着向房间外走去,于是纪尧留在屋里,把蒋衡随手放在地上的笔记本收好,放回了保护套内。
过了十分钟,蒋衡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两张纸质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