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说,你对他也太上心了,他对你也这样?”
别看徐弈棋平时神经大条,经常嬉皮笑脸地调侃霍大少阔气又体贴,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自己这个好友陷得太深,可以说是一头栽了进去,但很显然,霍城那边并没有给出同等的回馈。
前几天,他大半夜黑灯瞎火地一个人待在工作室,说自己在找灵感,现在回头想想,其实有点可疑。
“一段好的感情,是需要双方平衡的,你说对不对?”他踟蹰了半天,还是没憋住,暗示了一句。
苏闻禹呼吸微滞,一时有些失语。
他从来报喜不报忧,不想让亲近的人为自己担心,却没想到,自己一直小心掩藏的,苦苦支撑的东西,在好友面前其实早就无所遁形。
“嗯,我知道。”他低低地说,没有反驳。
感情里的平衡固然好,可是有的关系,也许注定会走向不对等。
苏闻禹和霍城熟悉起来的时候,正赶上他人生里最灰暗最疲惫的一段日子。父母过世,他半工半读,还要照顾精神不济的奶奶,已经心力交瘁。屋漏偏逢连夜雨,曾经的好心长辈还一路纠缠要他还钱,甚至追到了他打工的地方。
“小苏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按照道理,还要喊我一声张伯伯,你小的时候我还照顾过你几天呢。可你爸借走的是我的救命钱,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肯定不能找你一个孩子来要钱啊!”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很辛酸。
逼仄的休息室里,他的声音很大,像是想让别人都听见,偏偏眼神鬼祟地闪烁,对于怎么借的钱,什么时候借却含糊其辞,其实很可疑。
可是当时的苏闻禹根本想不到这些。
他这人吃软不吃硬,要是泼皮无赖上来耍横,他早就拿着扫帚把人打出去了,可一对上态度诚声泪俱下的张伯,反倒手足无措起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只是要求他偿还父亲生前欠下的债务。
苏闻禹没有理由拒绝。
就在这时候,霍城出现了。
他不知道听了多少,脸上神色很淡,冷不丁突然靠近苏闻禹,压低声音问道:“你父亲有留下遗产吗?”
温热气息打在耳廓,让他的耳朵都开始发烫。
明明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关系,苏闻禹却对他莫名地信任,很诚实地摇摇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音回答:“家里的钱都用来治病了,住的房子是奶奶的,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霍城的眼瞳立刻闪过一丝锋芒,他牢牢盯着老者,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抱歉,法律明文规定,没有继承遗产的情况下,子女对父母的债务,不具有偿还义务。”
“可、可是……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张伯又开始哭,“而且我对这孩子也算有恩,总不能——”
霍城长腿几步逼近,直接打断他,语气锐利:“道义上确实说得通,但你有借据吗?”
哭声一秒止住:“当然有!”
“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证人也有?”
连珠炮似的问法让张伯瞬间语塞,转而打马虎眼道:“我是来找小苏的,凭什么告诉你?”
“因为你和他说没用,他没钱,但我有。”霍城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腕间的天价手表反射出刺眼的光,“如果这事是真的,我还。”
张伯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几轮的年轻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莫名其妙地妥协了。
结果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所谓的证人居然牵扯出了棋牌室,原来欠的那笔钱是赌资,根本不受法律保护,张伯参与赌博甚至可以被追责。
苏闻禹惊得瞠目结舌,霍城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神色依旧很淡,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几顿饭的恩情而已,早就还完了。如果只靠感情做决定,脑子是干什么用的?”
“多观察,多思考,就能少吃亏。”
这两句话,苏闻禹记了好久。
第一次见面,他给了他保护。
到后来,他又教会他成长。
霍城是苏闻禹寡淡又平静的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痕迹——尽管他本人可能并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一点。
“闻禹?闻禹?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啊?”徐弈棋在那边嚷嚷起来。
“我听着呢。”苏闻禹回过神,应了一声。
“恋爱这种事,就像博弈,得讲究策略,最重要的一点,男人是不能惯的。”他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这话说得,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苏闻禹忍不住好笑:“你不是男人吗?”
“我和你说正经的呢!”徐弈棋说:“有时候一味的付出没有用,反而会让对方觉得理所当然,你偶尔也得拿拿乔,用点小手段。”
苏闻禹眼睛弯了一下。
徐弈棋说得委婉,其实翻译过来也很简单,一句话,别那么上赶着。
上赶着的,就显得廉价了,人家自然不会珍惜。
但苏闻禹其实没想那么多。
他是第一次喜欢人,也不懂怎么谈恋爱,只想着要对那个人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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