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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漠烟坐在车后座,陆归南派来的人带她从医院出去。
    好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坐在车窗边,抬头看蔚蓝的天,打量周围人来人往,军区比其他地方都更肃洁,这儿兼具人味儿和纪律性。
    “长官说,这是给您准备的。”
    陆归南的秘书穿着齐整的军装坐在副驾,转头对她说。
    她接过那个包裹,一打开就看到了摆在最上面的手机。
    “阿我不要这个!”
    手机对她来说就是个能定位的定时炸弹,她只要带着手机,即使是穿着衣服,都有被扒光了窥探隐私的风险。
    “长官说这个手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方便你直接联系他。”
    许漠烟对此依然心存顾虑。
    她知道陆归南这样已经算是十分有弹性地在和她商量了,哪怕这种商量依然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之上,她和陆归南此时的力量对比就是不平等。
    犹豫再叁,许漠烟理性分析了一下对她有利的条件,陆归南对她名义上的保护,陆归南的钱,陆归南的身份……她可以暂时利用起来,毕竟从陆归南身边再逃出去,还需要更为长远的规划,而且这次她已经没有陆归北的帮助了,一切都要靠自己。
    我在婚约对象的眼皮子底下借着他给我的好处规划第二次逃婚。
    许漠烟明确了这段时间她生活的重心。
    于是她决定厚脸皮地接受陆归南此时的安排:
    一个有他联系方式的手机,手机里的钱,以及一把钥匙。
    “我待会儿不用回医院了吗?”
    “是的。”
    “那我去哪儿?”
    “司机会送您过去。”
    许漠烟很清楚,她不喜欢这种被人事先安排,事发时只是通知一下的感觉,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哪怕最后的结果可能并不坏,而别人只需要轻飘飘说一句我是为你好,就可以把当初的强迫彻底美化。
    她深呼吸,强压下怒火。
    打开手机,面无表情地刷着这个新智能机的功能。
    陆归南留下来的联系方式不是常规的微信啊qq啊电话啊什么的,他在用一种非常小众且传统的软件和她联系,古朴到跟移动电报差不多,他们的用户名是一板一眼的陆归南和许漠烟,没有昵称这个东西,更别提自定义的头像了,一片深蓝的默认底色,上面一个白色的“陆”字,而许漠烟这边就是一个白色的“许”。
    聊天框甚至没有表情包这个选项。
    发一条消息过去,下面会有两个提示,一个是读取与否,另一个是回复与否。
    简直……不知道有多么传统且透明……
    许漠烟在心里给未曾见面的陆归南,不对,见过一次面,但跟没见过也差不多的陆归南打起了分,深不可测的老干部型大直男,绝对不是她的菜。她讨厌所有和许如山相似的男性,从心底里厌恶至极。
    尤其是这个人,追根到底,就是许如山选出来的合格女婿,许漠烟更加反感了。
    ……
    “我不想住在这儿。”
    消息发过去,几秒之后,下方显示了未读未回复。
    在那个小房间里,许漠烟趴在床上,气鼓鼓地等着浴室里的热水器慢慢运作。
    这里的条件跟当初陆归北带她去的那个地方差不多。
    但比新兵营好点儿。
    可是混进新兵营之前有陆归北陪她,混进去以后有李城雾照顾她,现在呢,在这儿,她只有自己,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每日定时定点有人给她送饭,外面时时刻刻有人换岗看守,约等于没有生活,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陆归南又不是陆归北,他回复的速度像乌龟。
    许漠烟等不及,先进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头发湿哒哒,吹风机刚接上,电闸就跳了,她一边无语一边跑去把电闸重新拉上,再回来时,手机叮咚一声震天响。
    这就是陆归南回信了。
    她捏了捏拳头,积蓄了一肚子气,气势汹汹地跑过去,打开手机看。
    这个手机真的非常原始,字体音量都出奇的大,像是在给使用者特殊关怀,许漠烟客观评价自己现在暂时应该还用不上,但是在设置里调整这些时,就算把字体调到最小,都还是太大,就算是把音量控到最低,每一次来消息,声音还是能掀翻屋顶。
    “为什么?”
    上一条的回信下面变成了已读已回复。
    陆归南回复的这一条消息下面是全新的未读未回复。
    许漠烟点接收。
    然后直接开麦开启吐槽模式:
    “您说呢?这是我住的房间,还是我坐的牢啊?每日定时定点送餐,外出要向您报告,不然不能踏出房门一步,我实在无聊了往外看,房子外面全是您派来监视我的。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想住在这儿?”
    没一会儿,陆归南回复。
    来消息的声音没来得及掀翻屋顶,就被许漠烟利落地掐断了。
    “你又想去哪里?”
    “我想要自由!自由!你懂不懂啊!”许漠烟对着麦克风狂吼,看着不断积累的数字,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把这条语音发出去。
    “您不觉得这样做就是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我确实不希望许如山知道我在哪儿,可这不代表我就应该无条件地服从您的安排呀。我承认您就是特别忙,但是我也不会打扰您,就是希望您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把我应该有的自由还给我。”
    之前在医院给陆归南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小护士就跟许漠烟说过,双手抓着电话听筒的她乖得好像在跟父亲撒娇的小女孩。
    把许漠烟气得不行。
    跟父亲撒娇?她许漠烟是不会这样的,她从小到大基本上都在跟许如山吵架。
    但是对这个陆归南吧,她有点掌握不好分寸。
    毕竟他是舅舅的好友,陆归北的哥哥,算是半个长辈,尤其是婚约公布以后,她一时接受不了的原因,也在于这种有距离感的关系在他们之间彻底颠覆,真的有够复杂。
    她一边好像应该对他心怀尊敬,另一边又因为本能的反抗,想要对他勇敢提出抗议,有一种以下犯上的使命感。
    这条消息陆归南一直没有回复。
    许漠烟气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她觉得自己最近这日子过得是特别憋屈。
    深夜情绪泛滥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对面只有陆归南可以做一个遥远的出口。
    “您不觉得一直不回复消息很不礼貌吗!”
    “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您凭什么这么对我!”
    “您也从来都不认识我的对吧?为什么要答应许如山结婚?结婚是一种生意吗?而且就算是做生意,也讲究你情我愿,我根本不愿意,我的感受就一点都不重要是不是!”
    然后累到极点,她朦朦胧胧直到天亮,手机又震动起来。
    许漠烟被吓得彻底清醒。
    打开消息一看:
    陆归南回复了她最开始的那句很不礼貌的指控:
    “对不起。我的工作性质让我没办法一直待在手机前面。要不你联系一下小北吧,这是他的手机号码,我这样做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保证你的安全。”
    在下面的回复还没有过来的时候,许漠烟就等不及又开炮:
    “我不需要陆归北过来。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出去就不安全了。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可以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不需要你来看着我。”
    “实在不行你就告诉许如山吧。让许如山派人过来接我也行。你对我来说,毕竟还是陌生人,许如山要是也这么对我,我是可以直接跟他对骂的!”
    言外之意是许漠烟对他还留了几分客气。
    陆归南在那头看着一条接一条冒进来的消息,哑然失笑。
    “你可以骂我。如果这样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的话。”
    许漠烟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这条消息。
    她愣了一瞬,随后咽了口口水,被呛得咳红了脸。
    对话的这个走向她倒是没有想到。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她打字过去。像在跟一个陌生网友谨慎聊天。
    “我只是想说,你也根本不认识我,要不,我们两个就自作主张,把这个婚约取消了吧。”
    许漠烟终于说出了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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