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香说:“富华,现在没有外人,你得把做的错事儿都说出来,求你爷爷、你爸爸、列祖列宗原谅你。”
祝富华是痛苦的,也是愤怒的,他紧紧闭上眼睛,仍旧不愿意说出认错的话,王月香出去了,也将门关上了。
烛火跳动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晃晃荡荡,祝富华抬起颤抖的右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像一尊奇异又悲情的雕塑,埋头,跪在微弱的光里。
接下去,便是一巴掌接一巴掌,已经顾及不到疼了,只有怎么都发泄不够的痛苦感觉,祝富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一瞬间,微弱的判断力派不上用场,祝富华脑子里想了两件事——
他对自己的生活无能为力,他不想王月香因为他去死。
祝富华终于感觉到了难捱的刺疼,脸颊迅速肿起来了,太阳穴也疼到了极点,可他的巴掌还是没停下,甚至一下下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打得浑身都要发麻。
新鲜空气像是无影无踪了,祝富华越来越剧烈地呼吸着,他记不住巴掌有几百个,但的确打了很久,王月香又进来了,但祝富华的手还是没停下。
“你知道错了就好,”王月香的额角上有深色的淤青,是她在桌角上撞出来的,她说,“富华,给你爷爷,你爸爸磕头吧。”
祝富华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节奏,打得脸颊脆响,他的呼吸是发抖的,绝望到了极点,所以脑子里越来越空,什么都思考不了了。
后来,祝富华磕头了,额头在地上撞得淤青、破皮、流血,当天边终于有了一丝白色的亮弧,祝富华便瑟缩着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嗅着地面上灰尘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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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第42章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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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陈淮水跟随导师前往上海开会,走之前,他打算去见祝富华,他想告诉他,无论以后怎么样,要把生活过好,要注意身体,他还想说暑假马上到了,祝富华想去的地方,他都可以带他去。
总之,此时的陈淮水需要暂时放下他放不下的一切,分一些心在学业和工作上了。
去祝富华家的时候是上午九点多,院子里的大孩子都去学校了,年轻人都去上班了,婴儿被放在摇篮里,两位上年纪的妇女刚刚买菜回来。
祝富华家的门紧锁着,只是这次锁落在外面,窗帘也没关上,陈淮水凑近窗户去看,透过玻璃能看清楚屋子里没有人。
任大妈是菲菲的奶奶,她拎着篮子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了,她说:“卓家外孙,你来了?”
“哦……任大妈,我来找富华。”
“不在,昨天就不在,”任大妈压低了声音,说道,“富华那小子不是逃婚了么?前天晚上闹腾了一整夜,昨天,王月香带着小儿子去外边儿了,我看见他们带的大包小包,可能是去三女家住了,你要是有时间,过两天来看看,我估摸着他们要住几天才行。”
陈淮水惊讶于任大妈的描述如此详实,可细想想没什么奇怪,这老城区的街巷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事都是瞒不住的。
真正令陈淮水惊讶的是,自己和祝富华的事居然没被广而告之,成了个例外。
“谢谢任大妈,我先走了,过两天回来了再过来。”
“你去哪儿?不在你姥爷房子住了?”
陈淮水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会,我去上海开个会,回来了还住这儿。”
他与任大妈告别,走之前还把口袋里两块巧克力留给了菲菲,他穿着胸前印着字母的米色T恤,宽宽的牛仔裤用黑色皮带扎着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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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富华并没有去祝三女家,王月香带着他在附近的招待所住了几天。
祝富华没再去上班了,整天待在王月香的身边照顾她,祝富华问:“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住啊?”
“想回去吗?”
“想。”
王月香身体上的病是以前就有的,可更致命的是心病,还没五天,她就瘦了好几斤,看起来疲倦又苍白。
“咱们不回去了,以后都不回去了。”
王月香抓起祝富华的手,可被他挣脱开了,祝富华的眼睛瞬间红了,他问道:“为什么?回家也不行吗?”
“我已经找好人了,把咱家的房子卖了,”王月香的眼泪比祝富华先流下来,她额前的发丝在电扇的风中抖动,说,“富华,妈也是逼不得已,实在没办法,咱们的彩礼钱要不回来了,但你以后不成家吗?你还是要娶媳妇生孩子的,我都打听好了,人家说深圳好,现在最好的地方就是深圳,再过两天,咱们就去那儿,找个地方挣钱,说不定以后能在深圳安家了。”
这是王月香擅自的决定,祝富华之前是毫不知情的,他站在招待所的桌子旁边,看着王月香皱缩的手背,然后,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
“房子……卖了,那咱们去了深圳,回来的时候就没地方住了。”
祝富华是慌乱的,他有许多疑惑的,有许多想说的,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说哪句。
“咱们不回来了,富华,到了那儿,陈淮水就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了,你见不着他,他见不着你,慢慢地就真的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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