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溪午坚决不信自己有病,激烈反抗着不肯吃药,怕把自己真的吃成精神病。薄寒川又担心她的身体,于是安排人监视她必须每天都吃下去,不吃就要跟他报告。
时溪午反抗多次无果后,再也不想让他亲自喂药,只得在他的强硬政策下,每天跟个木偶娃娃似的按部就班吞药。
后果当然很严重。
她病情日复一日的加重,并开始无知觉的自残起来。薄寒川干脆不给她治病了,就关起来,锁着。不让她伤人,也不让她自杀。
但她吃药太久了,光是停药不医治,损伤基本不可逆了。
尤其她还被囚禁起来,与外界完全断了联系,哪怕薄寒川每天都要挤出时间在屋里陪她两叁个小时,对她心理的伤害也是巨大的。
就这样被关了快一年,相比最狂躁的那段日子,时溪午的情绪已经好很多了。
虽然她还是容易崩溃,但很少会去动粗,只是哭得歇斯底里,然后抓自己头发、挥着拳头砸自己的腿……
薄寒川就默默听她哭,若是看见她对自己动手,就把她紧紧抱住,限制她的行动。
宁可拳头砸在自己身上,也不想让她疼。
渐渐的,时溪午依赖起薄寒川。
虽然她自己过得颓废,但薄寒川照顾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因此哪怕她被药物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性情大变,失去了往日高贵的骄傲,换来满目憔悴,她还是很漂亮。
她不再抗拒他的接触,任凭他替自己洗澡穿衣喂饭,也不表现出一丝半点情绪。
她不是一个没有感情,任人亵玩的娃娃,因为她看着薄寒川的眼神不再如以往那般充满敌意。
眸子也比最消沉萎靡的那段时间要光亮。
她觉得自己应该爱上了这个男人。
与他对视,她会情不自禁踮脚主动吻他的下巴,被他抱着的时候会轻轻蹭他的肩。睡觉一定要粘着他,不然就会失眠做噩梦……
薄寒川用自己的手段,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决然的和依旧限制在家,足不出户的时溪午领了证。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怪物一般的薄太太在开始慢慢变好,连薄寒川都觉得生活好像有了盼头。
直到她被查出怀孕了。
这是一件喜事。哪怕薄家人会担心她的精神病有遗传,但忧虑远在香火传承的喜悦之后。
薄寒川最激动,时溪午对小孩没什么感觉,但看见他开心,她也有了笑容。
她被小心翼翼看护,经过噩梦般的那几年,她早已习惯了一大堆人在不远不近处围着她,记挂着她的安危。
她只在意薄寒川,其他人,都不重要。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某一天,时溪午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怎么查,都查不到一点线索。
唯一留下的痕迹,是花园里的一大滩血迹。
时溪午被流产了。
刺目的红,一大片,一大片,染红了他的眼睛。
这是凶手耀武扬威般留下的挑衅。
没有了时溪午,薄寒川觉得自己活不下去。
但他又执拗的不肯接受她的消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支撑他存活的唯一动力。
可怎么查,都没有结果。
就像是总有一堵无形的高墙横亘在他与真相之间,明明只要墙倒塌,一切都能昭然若揭。
可不论他怎么努力,那堵墙,始终都无法挪动半分。
……
时溪午是自杀的。
她的尸体被人火化,烧成了灰,在死后的第叁天,送到了庄园的客厅里。
薄寒川盯着桌上的骨灰盒,沉默良久,才吩咐人去做DNA鉴定。
说完,他就脱力,整个人晕倒在地上。
结果出来,就是时溪午无误。
至于为什么是骨灰而不是尸体,可能是怕他从中搜查到踪迹……
她的一生过得还真坎坷啊。
回忆完自己的整个人生,她想自嘲的笑,但根本笑不出来。
因为原本是天之骄子的薄寒川,也被她折磨得令人唏嘘。
回想起被带离他身边的那些年,如同身处炼狱。
连骨头都泛起冷意。
她头痛欲裂,全身发抖,抗拒着记忆的涌现。
她用了近乎自残的力道,把胳膊掐出血印来,才勉强将自己救回现实。
她拖着自己发麻的腿,挪到了洗手台,双手接满冷水,不停的往自己脸上扑去。
她需要冷静,这样才不会在敌人面前露出马脚。
那一直躲在暗处的凶手,像见不得光的老鼠,阴险狡猾、诡计多端,行事风格狠辣酷戾,丝毫不留情面。
连薄寒川拼尽一切,都探不到他的虚实。
时溪午从水池间抬起头,看见镜中的自己原本娇艳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鸷狠戾。
“要控制住自己,”时溪午想,“要伪装得很好……”
她上辈子被抓走后,他们逼她做了很多事,演粗鄙的话剧博他们一笑是其中之一。
那些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的“观众”,为了看笑话,可没少给人使绊子。她的演技就是在所谓演砸了的惩罚中历练出来的。她不想挨打,也不想被羞辱,只能做到最好,好到那些人把粗俗恶心的剧都看了进去,一下子没能从中抽身去整她,这样她就能休息了。
她擅长演戏,也能伪装自己。
谁都看不出来。
时溪午有这个自信。
她现在很想不管不顾的告诉薄寒川全部真相,自己没有讨厌他,更不想伤害他。相反,哪怕她不重生,只要不吃那个糟心的药,她其实很快就会爱上他的。
跟他原来所期盼、相信的一样。
但是,她不能。
她一点也不敢打草惊蛇,敌人在暗我在明,被人捏住了尾巴,等待她的命运只会比上一世更惨。
而追溯起她悲惨命运的源头,是一个将她引入邪路歧途的人。
她曾无比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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