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桑说您是中国来的大师,有您亲自来一趟,我就安心多了。”
板仓在旁恭维,我轻轻咳嗽一声,心里有点无语,我这还没正式答应留下呢,这么快就开始推销我,还是干这种事,有这么当长辈的吗?
想问板仓这是不是被人砍的,又觉得这么说不合适,何况佛像上的那道裂缝极为整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劈出来的。
我暂时没出声,仔细打量起佛像。
这尊佛像是我从未见过的,在国内我也去过不少寺庙,可这么古怪的佛像,还是第一次见到,也不知道板仓拜的什么佛。
佛像通体漆黑,两颗大大的獠牙露在嘴外,双目怒瞪,手持兵器,凶相毕露,与其说是佛像,我反倒更感觉是古代壁画上的恶鬼……。
“可以借个电话用用吗?”
我询问,板仓连连点头,领着我去了座机旁边。
打电话的时候,小老头识趣的走远。
迅速拨通小叔的电话,那边接起后,我压着嗓子问小叔这是什么佛像,毕竟都被小叔卖成‘高人’了,我连这是什么佛都不知道,那岂不是很打脸?
“那是大黑天,源自印度,大黑天原本是婆罗门教湿婆,也就是大自在天的化身,后来被吸收入佛教,成为密宗的重要护法神,国内信奉的大多是大乘佛教,所以很难看到这些佛像,日本和东南亚这边信奉小乘佛教的比较多……”
小叔侃侃而谈,不亏是做这行的,对这些东西都很了解。
我听的头大,一时半会我哪记得住那么多?
小叔似乎明白,对我说:“成儿,别管那么多,知道是大黑天就行,别的以后慢慢记,板仓这个人比较迷信,你劝劝他,让他不要担心,任务就完成了,我这边联系下作坊那边的人,让他们尽快再送一尊大黑天过去就完事了。”
我答应下来,有些头疼的去找板仓。
劝说人,尤其是个迷信的人,显然是件很麻烦的事,我又没做过这种事,还真是感觉有点无从下手。
板仓还在之前的地方,他站的位置很微妙,尽量远离神龛,又尽量守在附近,一脸局促不安的等待,见我过来就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安置神龛的房间不朝阳,使大黑天看上去更加凶神恶煞。
我示意板仓不必紧张,见他不愿意靠近大黑天那边,就干脆在神龛门口的走廊上盘坐下闲聊起来。
日语我毕竟不是专业学的,选修后最大的用处就是看动漫省点力气,真跟人交流起来,还是挺费劲的,不过我还是努力跟板仓沟通着。
板仓直纪挺有耐心,知道我日语不好,也专门放慢了语速。
“板仓先生……”
我刚开口,板仓连连摆手,说他当不起‘先生’这种称呼。
我有点尴尬,想起日本人对称谓挺敏感,连忙改口说:“板仓桑,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还请如实回答。”
板仓连连点头让我尽管问,只要是和佛像有关的问题他知无不言。
“近期佛像出现过别的什么异常吗?昨天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是察觉什么异常?”
第一次做这种事很辛苦,我绞尽脑汁思索这种事该怎么问,同时回忆着小时候外婆和别人的对话。
板仓摇头说:“没有,佛像每天都会上香清理,一直没有异常,昨天晚上……”思索一下,板仓继续摇头说:“也没有异常,内人睡眠也比较浅,如果有响动,她肯定会被惊醒。”
“那这栋房子以前出过什么事吗?”
板仓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愉说:“自然没有了,实不相瞒,我家现在还作为民宿,补贴家用的同时,也能供游客居住,如果出过问题的话,那我这里就从来都不会有人来了。”
我点点头,说:“那就没问题了,佛像忽然开裂,很可能是自然现象。”
“自然现象?”板仓困惑问:“什么自然现象会让佛像自然开裂?”
“陆老板的作坊内比较干燥,佛像又是用泥土做的,板仓桑这里明显比较湿润,很可能是气温突变,导致材料自然开裂,所以我觉得这跟板仓桑所担心的不同,就不需要过多记挂了。”
“这样吗?”板仓若有所思的点头,似乎认同了我的说法,很快又犹豫着问:“可裂缝为什么那么整齐?”
“应该……只是巧合吧。”我强行解释。
虽然沟通有点费劲,不过看样子板仓是被我说服了,神色明显轻松起来。
又跟板仓聊了阵,算是彻底打消他的顾虑,闲聊的时候,正好板仓的妻子板仓美惠回来了,旁边还带着个小男孩,板仓热情的给我介绍,说那是他的小儿子,叫真绪。
他又说这孩子不太爱说话,让我不要介意。
看了板仓真绪两眼,又看看板仓夫妇,我眨眨眼,心说板仓夫妇都六十多了吧,板仓真绪看着才十多岁,这不就是说,板仓真绪是板仓夫妇两人快五十岁才有的孩子?这老夫妇也真够能折腾的了……。
板仓真绪没打招呼,低着头,飞快从我们旁边走过。
路过的时候,我忽然察觉,这小男孩的脸色很白,有点像是生病了,或是……贫血?
板仓神色有些无奈,又夹杂着幸福,感叹说:“真绪是很晚才有的,为了能把他抚养长大,我必须要好好工作,也要经营好家里的民宿才行,不努力可不行啊。”
我笑着点头赞同,的确挺不容易的。
正说着话,门铃响了,小叔作坊里的人送来了新的佛像。
换佛像的时候,板仓还是有点不自在的样子,没靠近佛像,我也没多想,上前就取出裂开的佛像。
“咦,怎么这么冰?”
触碰到佛像,我忽然发现佛像表面很凉,但我没多想,取出正想抱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佛像‘咔嚓’一声响,我眼皮一跳,立马双臂用力拿稳才没露出破绽。
这佛像……居然不是只裂了一条缝那么简单,而是从里到外分成了两半!
板仓似乎对我隐瞒了什么?
‘叮铃铃……’
正思索,忽然听到几声清脆的铃铛声。
狐疑环顾一圈,没发现有铃铛,仔细一想,发现刚才的响声,好像是……从我身上传出来的。
飞快抱着佛像出了门,把佛像交给作坊里的人后,我打开从小叔那拿来的单肩包,取出里面的一个木盒打开,目光落在两个用黑绳串着的小铃铛上。
“这东西……响了?”
我困惑拿起来摇了摇,没半点动静。
但我之前明明听到了声音,那绝不可能是幻听什么的。
铃铛是外婆传给我的,对这东西我记忆深刻,曾经我怎么摇它都没响过,甚至碰撞在一起也没声音,让我一度以为这东西是特殊材料制作的实心铃铛,根本不会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外婆好像跟我说过,这东西……好像叫‘法器’?外婆说,它只有该响的时候才会响,当时外婆还笑着跟我说,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听到它响才好。
微风吹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忽然觉得有点冷。
转头看了眼板仓家典型的和式居所,有些不妙的预感,总感觉……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