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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家原是大地主,坐拥一整片的地皮,后来因为城市发展,将土地有的出租、有的上交,分了不少出去,留作自家使用的地虽然没有前几代来得大,但也有一个小山头供住家使用。
    山上有瀑布和小温泉,老宅就建在半山上,时家叁姐弟的房子则建在前往老宅的主道路上的一个小转弯,拐了进去后就可以看见叁间一摸一样的房子,就连格局、外观和色彩都半分不差。
    大气简洁,利落的风格,没有多余的装饰。
    时弥对爷爷的印象就是从这些刻板而利落的建筑中一点一滴完善的——也符合她所听来的形容词:古板传统、一板一眼、严格的强迫症患者。
    道路的两侧栽种了两排树,比她上次离家的时候来得茂密了许多。
    陈叔没有直接将他们送到老宅,而是在山下的房子中将他们放了下来。
    时容的房子在最末端,先是经过了头间的时晴家,往前一点,绕过大姑姑家的庭院后,才会到她的家。时云没有问她,就直接让陈叔将她的行李放了下来,再绕路到时容的房子门前将他送下车。
    时容的房子和两位兄姐的没有任何不一样,他不常回来的这些年,老家还是有派人定期整理清扫。虽然早已经没有他生活在这里的痕迹了,但是时弥却依旧有一种可以透过某些细微末节窥探到过去的影子。
    那个前门的门铃,年幼的她曾经踮起脚尖都无法顺利摁到,那时候她总觉得她和小叔叔的距离就像这样,踮起脚尖也无法触碰到的遥远。
    但如今,那门铃却已经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已经很晚了,你们坐了整天的飞机也累了,明天再去看妈吧。」时云对他说,然后向时弥招了招手,「走吧,我们回家了。」
    时弥看着站在阶梯上的时容,脚下不动,她想和他一起走进去那间充满回忆的大门,却怎么都动不了。
    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时容对她点了点头,「先回去,看看你的母亲。」晚点再来。
    时弥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虽然不太愿意,但还是点头,依依不舍地跟着时云回家。
    一摸一样的大门,踏进去的时候,却有着不一样的情绪。
    林凡披着薄毯,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视看。电视上在播着狗血夸张的八点档,男女主角夸张而激昂地在雨中相拥,哭喊着此生永不分离。
    明明是赚人热泪的一幕,林凡却面无表情,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冷冷地盯着电视看。
    时弥一进门就看到她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消瘦的脸颧骨突出,看起来格外瘦弱。
    她曾经看过林凡年轻时候的照片,照片中文静秀气的女人对她而言就像是另一个人似的。因为自她有记忆以来,林凡就一直是这种歇斯底里、如痴如狂的状态。
    「回来了?」林凡沙哑地问,因为时常大吼大叫,她的声带已经收到了损伤,听起来就像被砂纸磨过似的粗糙。
    「回来了。」时云回道,「我们小弥也回来了。」他轻轻推了推她,却不是将她推到妻子面前,而是催促她上楼。
    不知道是哪个词刺激到她,林凡嗤笑一声。
    时弥捏紧手中的包包,行李已经送回房间了,她踌躇不前,想直接离开,却想到这么久没回来了,理应跟妈妈说句话。
    「妈,我回来了。」
    「哦。」林凡平淡,「回来不回来关我屁事。」
    时云为难地看了时弥一眼,没说什么。
    时弥知道林凡生病了,理智告诉她这些话都不是她的本意,但说出口的话却好像锋利的刀刃一遍又一遍地刺伤她的心窝。
    她没再说什么,走上楼。
    见她离开了,楼下爆发了争吵。
    就像是战前的前奏曲般,桌面上的东西被林凡尽数扫落地面。水杯倾倒,地面上一片狼藉。
    「林凡!你在干什么?」
    「阿嫂说你去接她!你为什么要去接她!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去接她!说啊!时云,你给我开口!」林凡的声音尖刻又沙哑,大声吼出来的时候格外难听,「你是不是想上她?!你想出轨了是不是?」
    「你在说什么?小弥是我们的女儿。」
    时弥没有走远,她靠在二楼的柱子后,强忍着想逃离的冲动。
    「她不是我的女儿!我没有本事生出这种女儿。看着她那张脸,你是不是很高兴?那张属于你们时家人的脸!」林凡怒吼,「都是贱种!你们时家人都是!每、一、个!什么狐媚脸,一屋子的贱人,从老的到小的,没一个好东西!你既然那么爱她,就不该跟我说要娶我!」
    楼下传来塑料杯子砸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闷响。为了应对林凡时不时的发病,家中从来不用玻璃和瓷器,就连刀叉也少用。
    时弥闭起眼睛,缓了口气,实在不想听下去了,离开原地往房间走去。
    刚刚上到叁楼,就看到一脸担忧的阿嫂,时弥对她笑了笑,摆手说没事。
    「小姐,是我多嘴了,我以为听到您的消息,夫人会开心一点。」
    因为林凡的缘故,他们家的家政阿嫂来来去去,这一任阿嫂还是前一年才刚来的新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对林凡来说本身就是罪,她不怪她,有谁会想到一个亲娘会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么有敌意呢?反正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
    楼下再一次传来一声巨响,林凡尖叫一声,大吼着她要去死。
    时弥叹息,但依旧挺着背脊,像个高贵的天鹅,「阿嫂,要麻烦你帮我看着他们,如果受伤了,就帮他们叫辆救护车吧。」
    门一合上,林凡歇斯底里的吼声就被隔绝在外。
    阿嫂看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小姐面无表情地走进房内,毫不触动地仿佛与楼下的一切毫无关联,轻声地叹了一声: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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