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谦捻指腹,就在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跟推销员聊天。
两个小时后,他离开订奶站,兜子里多了一张盖了章的批条。
第014章
骆谦从镇上回来经过他大伯、二伯家门口,一群老少你推我我推你伸长脖子往院子里挤,骆谦攥紧刹车闸,站起来,仗着个子高,把院子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大婶子、二婶滚在地上抱着掐,大伯、二伯扭打成一圈,老头老太一脸的无奈:“大媳妇、二媳妇,清海、清川,你看,你们这是干啥。都怪我和你爹,不该答应大媳妇搬回来住,那啥,我和你爹再搬回老二家住。”
听了老两口的话,不管是骆清海夫妻,还是骆清川夫妻,下手更狠,骆谦瞧着每个人都想把对方弄死。
骆谦还瞧见匆忙赶来的他爹他娘着急往里挤,他小叔骆清池,他老婶葛娣躲在人群后面嗑南瓜子。
“小叔、老婶,你们咋能说出这种话。什么叫大伯、大婶子、二伯、二婶打架分了地打,死了正好,你是大伯、二伯的弟弟,老婶是大婶子、二婶的妯娌,有权分四人的地,什么叫现在打死了人,分不了地,让人恼火。”
骆谦真的气骆清池,要不是骆清池搅合,他哥他嫂子能理直气壮干出那种事?他真想揍骆清池,肌肉绷紧,眼珠子猩红,捏紧拳头。
任谁看了,都不觉得骆谦说谎。
再说,骆清池两口子还真是这样的人,骆清海三兄弟杀年猪,骆清池两口子理直气壮问三兄弟各要半头年猪,什么他是三兄弟的弟弟,他们家的东西有他一份,如果三兄弟死了,不给他就罢了,但是三兄弟活着,就得给他一份,这是他该得了,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嘛。
大家扭头用异样的眼神看骆清池夫妻,骆清池夫妻呸呸吐掉南瓜子,梗着脖子,中气十足说:“我们不是,我们没有说。”
“二四,你个小鳖犊子。”从来都是夫妻俩造谣别人,拱火本来和睦的兄弟打架,还没有被人摆一道,两人咽不下这口气,脱掉鞋,跳起来追骆谦。
可惜两人没跳起来,就被骆清海、骆清川、陆二兰、周小凤按到地上揍。
“该。这两口子真不是个东西。”
“快给我住手,别打了。好,你们打我老儿子是吧,我和你爹的地都给我老儿子,没你们的份。你们现在停手,我和你爹的地都给你们。”
“对对,你娘说的对。”
骆谦‘悲愤’踩脚蹬,回到家,关上院门,他吹起了欢快的口哨。
他没看到仨孩子,也没在意,进了厢房,跟李谣说他小叔、老婶这次遭了大罪。
李谣顿时来了精神,眼睛闪光。
骆谦得意的说他干的事,李谣:“该。”
上辈子老头老太、骆清池、葛娣可把大房、二房坑惨了,这辈子骆谦来了这么一出,大房、二房恨上了骆清池、葛娣,就凭老头老太说出威胁大房、二房的话,已经得罪死了大房、二房。
她恨不得飞过去围观,可惜她还在坐月子。
“啵。啵啵。”
李谣偏头,“啵”正好落在她唇上,她心脏不争气咚一下,骆谦抵着她的额头,轻笑:“投怀送唇~”
李谣的脸轰一下爆红。
他们不是说正经事吗?她根本没有心理准备这人突然不正经起来。
骆谦掏出一张批条,从李谣眼前一晃而过,李谣果断出手“夺”下批条:家具厂十个临时工名额。
“这?你不是去你师傅家了吗?”
骆谦找个凳子坐下,跟李谣细说他师傅的情况:“我离开小王村,直接去了镇上,在奶站和看门大爷聊天,听说他要去看桌椅,我就留了一个心思,跟奶站推销员就带着目的聊天。”骆谦眼中含笑拉住李谣的手,包裹进掌心,“他提到镇上没有多少人订奶,我告诉他哪家孩子打小喝养牛场的牛奶,孩子长得都白胖,建议他上门推销奶,拿这几家孩子举例,又把附近村‘富户’的情况写给他,又把附近两个大镇富户情况写给他。你不是说要好处费嘛,我跟他说我是木匠,让他好处费看着给,他小叔正好是家具厂领导,正好城里学校紧缺桌椅,他们要招临时工,我问他要了十个名额。”
缺桌椅。
李谣知道这件事。
78年,所有学校恢复上课,上学的孩子猛增,市里、县里桌椅不够,大部分家具厂做桌椅供给市里、县里的学校,就这还不够。
她记得今年秋季开学,村镇学校开学日期一再推迟,都进入了十月份,上面给村镇学校配备的桌椅还没有到位,学校无奈通知学生自己带桌椅上学。
骆谦抓住这次机会,给孩子们做桌椅赚了一笔钱,遭到同行眼红。
骆谦又说:“城里好多学校桌椅不够,好多学校没法开学,上面一天打几十个电话催,还有一个校长亲自进车间做桌椅。城里都这样了,教育局肯定顾不上村镇学校,我估计村镇学校得自己想办法解决桌椅问题。”
“你打算卖桌椅吗?”李谣问。
骆谦摇头:“这年头,谁家里都有几块木料,花两毛钱买洋钉,砸砸弄弄,桌椅就出来了,没有多少人愿意花钱给孩子买桌椅。”
李谣甩甩头,不去想他上辈子为什么卖桌椅,而是问:“你们进家具厂,都干什么活?”
骆谦说:“又轻省拿钱又多的活一早被人占了,他们去,只能做又累又脏的活。”
“我估摸这活能做到来年年底,反正比他们自己几天接一个活赚的多。”骆谦都不带犹豫,直接跟李谣说他的小心思,“我师傅对我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吧,他能为小儿子做一次没有原则的事,就能做第二次,我要十个名额,给师傅四个,算是还他的恩情。今后他求我帮忙,但凡涉及到他小儿子,我是不粘手。”
李谣现在有些迷糊,上辈子骆谦不是主动提单干的吗?没发生这些事,为什么他师傅找他帮忙,涉及到他师傅的小儿子,他直接拒绝,难道上辈子他有什么事没跟她说。
如果他隐瞒她一些事,上辈子他对他师傅的态度就能说得通。
李谣甩了甩脑袋,又问:“还剩五个名额,你打算给谁?”
“不剩六个吗?”骆谦。
骆谦瞬间明白了,笑着解释道:“小马要是把那两个镇拿下,又拿下了咱们镇,你以为他还是推销员呀,人家就是领导了,他怎么都得给我特殊,直接带我到家具厂,给我安排轻省的活,十个人自己拿批条去家具厂报道。”
“你打算把剩下的名额给谁?”李谣最关心这个,她怕没拿到名额的木匠怨恨骆谦。
“给师傅,让师傅安排。既然还师傅恩情,咱不得大方点呀。”
可把骆谦大方死了,李谣笑着抽出手,够他耳朵揉捏:“我丈夫真好,办事情即敞亮又大方。”
第015章
骆谦也曾是个意气用事的青年,别人对他一分好,他能还别人十分好。
就拿他师傅来说,他师傅教会了他木匠手艺,他感激他师傅,但凡他师傅用得着他,他不问缘由去做。
可惜他娶了她,他最看重的亲人、兄弟在他反复强调不许他们拿她开玩笑的前提下,他们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发没有边界拿她开玩笑,用水嫩、饺子、嫂子等词汇大咧咧说笑。
骆谦一夕之间变了,不着痕迹疏远他们,再有挣钱的门路,不带他们,人也变得更加理智,不少人说骆谦没有人情味。
可不是没有人情味嘛,把他师傅都算计的明明白白。
却给了李谣安心。
她嫁给了他,和他过日子,图什么,不就图她在他心里始终排在第一位,骆谦做什么决定前,首先考虑她跟着他过日子呢。
骆谦真的让李谣稀罕,轻捏他的耳朵往她面前拉,弯腰,“啾”。
骆谦。
别问,问就是受宠若惊。
骆谦充满了干劲,拿着批条找他师傅,当着王贵的面把批条递给他师傅。王禾显歉意的脸上露出深思,眼睛幽深,把批条还给骆谦,王贵把批条夺了过来,喜的不乐意给这家打家具,他恨不得现在到镇上当工人。
骆谦:“师傅,我回了。”
“回吧。”王禾显没说话,王贵的态度像赶狗一样,撵骆谦赶紧滚。
骆谦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离开,王禾显看着他小儿子叹气。
拿了十个临时工名额,以后很难开口求骆谦什么。
不值得。
他师傅把批条还给他,骆谦心里便清楚师傅为他小儿子算计他。骆谦给他师傅批条,一是还恩情,二是观察他师傅是否还是印象中的师傅。
恩情还了。
师傅变了。
骆谦心里挺不是滋味。
骆谦找村支书骆清亮,告诉骆清亮他到镇上干活,拜托村支书帮忙看着分土地。为啥不让他爹他娘帮忙,如果他家分到好地段土地,他哥他嫂子又要没理找理找他爹娘闹。
骆清亮一口答应下来。
回到家,骆谦告诉李谣他把土地的事情交给了骆清亮,便给陆小梦打上下铺。
次日,骆谦做了一点木工活,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他去了镇上。
骆谦前脚刚走,杜梅后脚就到。
三个孩子坐成一排吃饭,李谣把碗放到床头柜上,下来走几圈,杜梅进来又出去,再进来,问:“谣妹,老四呢?”
“挣钱。”骆筠文抬头说。
“镇上有活,他去镇上干活去了。”李谣补充说。
“哦,正经事。”杜梅拿尿布、大人孩子的衣服出去洗,又把锅碗洗了,进来跟李谣说,“四房两口子真不是东西,”瞧瞧,杜梅不说你小叔和你老婶,直接用四房指代两人,可见她真的生两人气,而且气的还不轻,“他拱火我三个儿子,现在又来冤枉我家老四,说我家老四拱火你大伯、二伯欺负他们四房,要联合你大伯、二伯教训我家老四,你爹原本看四房两口子被打的惨,还去拉架,听到四房两口子说这话,他直接说你大伯、二伯打轻了。”
“你爷你奶一点都没改,心眼偏的没边,拿扁担抽咱们三家,谁躲还嘴,就哭喊咱们三家欺负老人。”杜梅还好,老头老太就没待见她家,她大嫂、二嫂恼火死了,这段时间她们把老头老太供起来,老头老太不讲道理偏袒四房,朝她们身上抹黑,她们气的不让老头老太进她们家的门。老头老太放话,谁先求他们进门,他们就把地给谁,大嫂、二嫂不知咋滴,找村长过来,她们每家养一个老人,拜托村长写下凭据,叫老头老太按手指印,老头老太死活不按,四房两口子嚷嚷哥嫂不信任老头老太的人品,大不孝,老头老太跟四房两口子一个鼻孔出气,骂大媳妇、二媳妇不孝。
“三家加上老头老太从昨天下午闹到现在,还在闹。”杜梅不想呆在家里听他们闹,过来给李谣搭把手,聊了一会儿闲话,说,“洋镐我拿去用,用完给你拿过来。”
“嗯。”李谣知道的,婆婆家的农具全被她三个儿子拿走了。
“文子,别出去玩,你妈有啥事,去菜地喊我。”
骆筠文回:“知道了,奶。”
杜梅已经走了老远。
“妈,我们到院子里玩。”
“去吧。”
骆筠文打头阵,骆筠修牵着妹妹出门,忽悠妹妹当鬼,骆韵莹挺着小胸脯表示自己知道,她蒙住眼睛,二哥喊藏好了,她就去找人。
李谣听着修子气急败坏说莹子耍赖,莹子大声反驳自己没有,笑出了声音,突然,她的心一阵慌乱,一定有原因,李谣始终想不起来。
“分地了。”
“分!地!了!所有村民到大队部集合。”
一阵欢呼,大家争先恐后朝大队部跑,生怕跑慢了,分不到好地。
“谣妹,分地了,你家怎么弄?”杜梅扛着洋镐,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已经传到李谣耳朵里。
“骆谦叫村支书帮忙看着分地。”李谣解释骆谦不让公婆帮忙,担忧他哥他嫂子干出给公婆添堵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