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
黎里因为这把意料之外出现的枪而感到惊惶。
其余人的行动滞缓几分,迟疑起来。
江景迟眼神一凝,示意原本要围上去的保镖退后。
这把枪的出现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外,楚明远能拿到的东西,他自然也能,周围的黑衣人以及他的身上都有。
但却不能轻易开火。
“真是个疯子!”
江景迟暗骂一声,楚明远可以不顾一切地开枪,他却不能这样做,即使在火力上他可以绝对压制对方。
楚明远的行事已经不能按正常人的角度考量,江景迟不能保证混乱中不会擦枪走火伤到黎里,同时他也得控制住自己这方不重伤楚明远,否则楚家那里必会借此做一番难缠的文章。
为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对方。
夜间这片湖中小岛狂风骤起,迎面压来,江景迟解开扣子的西装在风中飒飒作响。
“楚明远,你不要冲动,放了张扬,一切都还有余地。你不是说他真的爱你,那他总会回到你身边,你难道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过的话吗?”江景迟寒声道。
楚明远已经将枪平放下来,枪口对着江景迟。
“我自然相信我说过的话,我有我的方式去证明。”
话到此处,楚明远眼珠一转,好像想到些什么,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景迟,话锋一转,森然笑道:“江总,你又比我好多少呢,你甚至不如我,至少我还能得到所爱之人的身体,而你身心俱失,你比我还可怜,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黎里不自觉看向一旁的江景迟,对方正看着笑得撕心裂肺的楚明远沉默不语。
黎里觉得江景迟平静的眼底已经掀起滔天巨浪,云翻雨覆。
“你不要逼我动手。”
黎里听见江景迟咬牙切齿的说道,话中不耐之意明显已经到达临界点。
楚明远浑不在意,稳稳握住枪支,盯着江景迟,一字一顿道:“江总,今天我会证明自己的爱情,比你高尚的多。”
他似乎算计好了时间,别墅内没有人看管。
张扬终于磨断手腕上细细的绳子,喜极而泣地推开大门的那一霎那,瞳孔骤缩。
楚明远转身朝张扬洒然一笑,竟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电光火石间,张扬只看见楚明远“对不起”的口型,接着是子弹传进胸膛的无声巨响。
血,子弹传进身体迸射出的血,满地的血。
那个数小时前强迫着在他身体里留下痕迹,他以为自己会痛恨一辈子,一辈子无法拜托的男人,就这样倒在了他面前。
用这样轻飘飘的一颗子弹,这样惨烈决绝的方式。
疯子!疯子!疯子!
张扬的泪水在那颗子弹射出枪膛的瞬间就沾湿了满脸,他的腿脚在数秒内不受自己控制。
明明他应该报复般地为仇恨之人的自戕而感到痛快,他应该绕过那人身下渗出的满地逶迤的鲜血,大笑着自己终于解脱。
可是他没有。
重新获得自己身体控制权的第一秒,他几乎是奔跑者,摔倒,跌跌撞撞地,甚至是双手并用爬到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楚明远!楚明远!你这个疯子!疯子!不许睡!我不许你睡!”
张扬的身上、手上都沾满了楚明远的血,那颗楚明远用以惩罚自己的子弹好像也刺穿了他的心脏,生命中所能感受到的最极端的疼痛将黎里的心脏一把捏碎,明明中枪的不是他。
张扬被楚明远同化,他好像也成为了满手献血的狂人。
黎里和江景迟完全没有料到楚明远竟会将枪口调转对准自己。
从枪响中回过神人瞬间,江景迟就带着随性的医生冲上前。
“医生,你救救他!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死!”
张扬拽住医生的衣角,楚明远已经被做毕紧急处理转移到了担架上,张扬跟着担架跌跌撞撞地跑。
“楚明远,你不能死,你还欠我的,不能死,不能死……”
张扬泪痕满面,绝望地重复着,以祈求奇迹的发生。
江景迟却看见楚明远在意识消失之前对他做出的口型。
他说,你看,这才是爱。
车辆以最快速度行驶,中途楚明远被和急救医护人员被转移到紧急调来的直升飞机上,尽快转入最近的大型综合医院。
江景迟立刻打电话联系现在身处国内的顶尖心血管外科手术专家团队,安排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到楚明远即将入住的医院,同时通知楚家是人来进行需要的手术签字确认。
张扬已经在黎里的怀里哭到力竭,他的衣服、双手以及如玉的脸庞上浸透的楚明远的鲜血尚未干涸。
那些血迹混合着张扬未被衣服遮挡的身体上昭然若揭的暧昧斑点,竟显出诡谲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黎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扬,设身处地,他没法比张扬冷静一份,黎里甚至不敢设身处地。
张扬眼神空洞,他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在昨夜哭到干涸,是他错估了。
枪响之后,他惊悸,恐惧,茫然四顾,不知所如,现在的他比昨夜更加狼狈,干掉的泪痕被新的泪水沿着旧路重新覆盖。
无穷无尽的泪水,好像永远也停不下来,好像要将他身体的水分全部带走,就如同另一个人身体里的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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