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的心咯噔一跳,他抬起头茫然无措地看着江景迟,果然听到医生未完的后半句话。
“江先生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转入重症监护室,四十八小时不产生并发症应该就能脱离危险期了,只是……”
医生欲言又止,眼里是张扬看不懂的情绪,怜悯,可惜,抑或是遗憾。
张扬无法在忍受这样的氛围,他想逃离,他开始庆幸黎里此刻还在昏迷,否则他该怎么承受接下来的结果。
“只是什么,你说就是了,我能承受的住。”
医生大概以为他是江景迟的好友,却不曾想他只是个不太熟悉的点头之交,他当然可以接受任何结局只是黎里该怎么办。
医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即将宣布什么令人不忍的结局,终于一口气说完了全部。
“手术很成功,江先生出现手术并发症的概率并不高,不会威胁到生命,但是他的伤势实在太严重了,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完全无法判断,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也许更久。”
张扬听懂了医生的话中之意,一个月,一年都是用来安慰患者家属的话语,更久是多久,一辈子吗?
他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甚至完全算得上幸运,江景迟和黎里都活下来了,只是江景迟的这种活着会让黎里的后半生都活在负累和行尸走肉中。
张扬知道自己这样想是冷血无情的,江景迟为了救黎里才变成这样,可一想到黎里往后余生都只能和这样不能开口回应他所有的爱恨情仇的江景迟在一起,这样的在一起他就无端地感到难过。
他心疼黎里,他知道如果江景迟是清醒的,一定也不会愿意看到黎里因为自己这样,日复一日无望地守着他。
“谢谢您,我知道了。”张扬向医生道谢。
“不必,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况且江先生早就支付给我很多,只是为了避免黎里先生在出现意外时得不到最好的治疗,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江先生自己,唉……”
医生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叹了声气,沉默地离开了。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接下来也许真的就只能依靠虚无缥缈的命数和天意。
医生预估得很准,黎里在傍晚六点钟左右就醒了过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甚至无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坐起身。
江景迟怎么样。
黎里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发不出声音,他无暇去管自己的嗓子怎么了,只想赶紧得知江景迟的状况,他还能见到江景迟吗?
张杨看着黎里不能发声,轻轻朝着他做口型的样子,几乎要落下眼泪,但是不能,医生说过不能让黎里有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强行忍住了眼泪的,努力平静地带着笑容回答黎里的问题。
“你放心,手术很成功,他现在被安排在特护病房,很快就能脱离危险。当务之急就是你得先养好身体,然后我们一起去看江景迟。”
黎里极小幅度的点点头,神情一下子显得轻松起来,张扬知道他已经听进去自己的话了。
暂时稳住黎里是好事吗,只是张扬知道黎里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并且这一天并不会很晚,他那发达的泪腺不禁又要分泌一些泪水。
黎里在病床上躺着,暂时还不能进食,只能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张扬看得很难过,黎里却自得其乐。
他用口型告诉张扬,自己吃了二十多年五谷杂粮,偶尔停下来辟个谷,修一修仙也没什么不好,况且不是还有江景迟吗?
黎里常常问起江景迟的状况,第三天开始,张扬就告诉黎里对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与此同时,黎里的嗓子能发出声音,也能被搀扶着下地行走了,虽然很疼痛,但他甘之如饴,他想早一点养好伤去看江景迟。
这些天黎里从没有吵着闹着要去看江景迟,他积极乐观,对所有人都笑得很灿烂,自从江景迟脱离危险期之后,他心情一直非常好,乖巧得查房的医生和换药的护士都感到心疼。
张扬知道黎里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更重要的是黎里不想让江景迟看到自己这副病恹恹的样子难过,他要活蹦乱跳的,至少伤痕不明显地出现在江景迟眼前,即使自己告诉他江景迟还没有苏醒。
在医院住了半个月,黎里还没有去见张扬,他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这些天张扬也不再主动和他谈起江景迟的状况,被他问起时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医生、护士都是如此。
黎里终于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刚开始他以为江景迟是和自己一样,担心身上的伤疤太重,不想让自己担心,才不愿意见自己,顺便让张扬瞒着自己,但再怎么瞒,也不至于整整半个月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告诉他江景迟已经苏醒的消息,黎里知道这不正常,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一天他终于不能再接受张扬支支吾吾的敷衍。
“阿扬,你实话告诉我,江景迟到底怎么了?你不必瞒着我,不必担心我会怎么样,我不会做任何寻死觅活的事情,我只是想知道,我也应该有权利知道江景迟的现在的真实状况。”
黎里的说得很冷静,话语间的条理很清晰,如果不是张扬和他太过熟悉,看到他状似无意放在身侧发抖的手指,他真的会相信对方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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