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尤说:刚才那个故事,你再念一遍我听听。
筱满说:现在?
我洗澡,你念念吧。赵尤说,你头发也还没干啊,头发不干就睡觉,第二天会头痛。
筱满看了他一眼,走去要关浴室的门,那原本躺得好好的吕阳蓦的直起了身,说:留点光。
筱满说:水声会吵。
吕阳说:不会,你给我留点光。
筱满便去拿了那本带回来的小书回进了浴室,他开着浴室门,赵尤已经拉上了浴帘洗澡了。筱满点了根烟,靠在洗手台边抽烟,轻声念书:顺治间,滕、峰之区,十人而七盗,官不敢捕。后受抚,邑宰别之为盗户
湿热的空气从浴帘上方漫出来,飘到了门口的就停下了,就散了,洗手台后的半身镜那靠近浴帘的一半起了雾,靠近门口的一半只是变得湿漉漉的。筱满往洗手盆里弹了弹烟灰,吞了口唾沫,继续念:凡值与良民争,则曲意左袒之
赵尤洗好了,从浴帘后走出来,用浴巾擦身体。筱满瞥了他一眼:适官署多狐,宰有女为所惑
这一页结束了,筱满翻书。
赵尤问:还没完吧?
筱满点头,舔了舔嘴角。赵尤围着浴巾坐在了浴缸边上,他便和筱满靠得很近了,两人的膝盖撞到了一起。筱满的喉咙有些干,咳了一声。他说:念完就睡吧。
念完就睡。赵尤也说。他垂着手,筱满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突然有一滴,滴落在他的指腹,赵尤的手一颤,指尖刮到了筱满穿着的浴袍。筱满的腿往外打开了些,赵尤吸了吸鼻子。筱满把烟递给他,胳膊擦过赵尤的胳膊,沾到了他胳膊上几粒没擦去的水珠。
赵尤抽了一口烟。筱满继续念,赵尤继续听。
门开着,就只有这么一片光落在走道上,那光里映出他们的影子,活像一尊静静坐着的石像,一动也不动。
新的一天已经悄悄到来了。
第二十七章 (上)
赵尤腋下夹着一个档案袋,两手捧着一个夹了肉松的米饭团跟在詹轩昂和戴柔身后进了看守所。钟鸣就等在那入口处登记来访的地方,负责登记的狱警瞅着赵尤手里的饭团笑了笑,说:吃的不能带进去。
赵尤用力点头,三两口解决了饭团,攥着塑料袋回了那狱警一个笑。詹轩昂推了下他,催道:行了行了,食堂还不够你吃的,非得买这个吃,赶紧的,大律师等着呢。
赵尤一抹嘴,出示证件,签字登记,戴柔和詹轩昂也登记了,钟鸣和三人都握了握手,开始寒暄客套。
那钟鸣说:这雨下了好几天了吧?伸手拍了拍詹轩昂肩上的水珠。
赵尤说:麻雀桥这里的特色,以前看人枪毙,大家都去老朱家买饭团吃,隔壁的冰糖葫芦也特别出名。
詹轩昂深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笑,看着钟鸣说:可不是嘛,不过你还别说,下雨就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戴柔也笑着和钟鸣说话:怎么不去里面等啊?
钟鸣勾起嘴角,瞥了赵尤一眼,赵尤还在嚼饭团,两腮鼓鼓的,就和他打手势点头,算是问好。钟鸣道:伊丽莎白也来了,以专家的身份来的,她会旁听。
外头还在下雨,看守所的这一条走廊上就只有他们四个人,就听到四人的脚步声,就听到外头瓢泼的雨声,途经一扇小窗,就看到外头阴沉的,灰糨糊似的天色。看守所里倒很明亮,天花板上的节能灯发出稳定的亮白的光芒。
赵尤走了几步,回头,低着眼睛看了看地上。他们一行四人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詹轩昂喊了赵尤一声:你干吗呢?
赵尤摇摇头,戴柔也回头看了看,说:地上有什么好看的?脚印?
钟鸣还笑着:赵警官真的很喜欢观察四周啊。他对赵尤道:听说是你主张找她来的。
赵尤这时吞下了嘴里的食物了,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小盒牛奶,插了根吸管,道:对啊,她不是心理专家嘛?上次鉴定不是没下文了吗,马克又死了,她旁听也可以帮忙给曹律做一下鉴定啊,看看他的精神分裂到底多严重。
钟鸣看了看戴柔和詹轩昂:她和曹律以前就认识,这怎么说?她旁听这不合适吧
赵尤道:啊?之前在医院,钟律师,不是你说她是专业的,不会影响判断什么的吗?
戴柔摊手:她没涉案吧?专案组没找到证据。她拱了拱詹轩昂。詹轩昂跟着道:对啊,我们队上也没找到证据证明她在案发的时候出现在现场过,她和案子没关系的吧,那我们就相信她的专业素养嘛。
戴柔补充道:而且她自己也同意了啊。
钟鸣还是笑,抿起了嘴唇,拿出手机举得高高地打字,没话了。四人拐了个弯,走到了另外一条敞亮的走道上,赵尤掂了掂怀里抱着的档案袋,往前一看便说:来了这么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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