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他也是忙的抽不开身,昨晚上十一点多赶来的。听我值班的同事说,他一直在问医生你的情况,其实你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表现得就和你得了绝症似的,刨根问底的,把医生都问烦了。”护士表情有些无奈,说道,“后来他就进来陪你了,两点多在走廊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什么急活儿要他看看,他就抱着电脑坐外头椅子上处理,一直弄到四点多了才消停。五点多天还没亮呢,又来一通电话,他匆匆忙忙又走了,估摸着你领导这一晚上都睡不了俩小时。”
翁施一颗心揪得紧紧的,霎时间又懊恼又自责,他竟然以为宋科长不管他、不要他了,他好笨啊。
护士说着说着很是感触,轻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个职业和我们挺像的,手机永远不能关机,必须随叫随到,我们得对病人负责,你们得对老百姓负责。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领导就这么忙吗?让他多歇会儿不行吗?”
“不行的,”翁施认真地说,“他很重要,一秒钟都不能耽误。”
案件侦破不能没有宋尧,翁施也不能没有宋尧。
护士离开后,翁施的目光再度看向那张行军床,这一次,他空落落的心口忽然被填满了。
白天小丽小武王明哲几个轮番来医院探望他,给他带来一部新手机,说是宋科长托他们买的。
翁施给手机插上电话卡,充上电,想给宋科长发条消息,又生怕打扰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把消息发出去。
到了中午,宋科长给他发来一条讯息,叮嘱他好好吃饭、乖乖吃药,让他听医生的话。
翁施回复他好的,宋老师放心,医生护士都很好,下午义宁和王冕会过来,我打算去楼下小花园走一走。
“好,”宋尧发了一条语音消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
手机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憔悴,翁施听得心疼不已,打字道——我哪里都没有不舒服。
手指头刚要点下“发送”,翁施又把这句话删了。
双重否定句理解起来太累了,不能再让宋科长累着了,还是说的简单直接点儿好。
于是,半分钟后,宋尧收到了来自翁施的信息——我很舒服,非常舒服,超级舒服,舒服very much!
宋尧轻轻勾起唇角,连日来的疲惫因为这一句简单的话一扫而空,他揉了揉发胀的眉心,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让自己再度将精神集中到手头的物证鉴定中。
下午,肖义宁和王冕陪着翁施下楼溜达了一圈,翁施晒了太阳,浑身暖洋洋的,脑子也敞亮了不少。
他想着等晚上宋科长来了,他一定要好好向宋科长道歉,他不是有意隐瞒宋科长这些事的,他只是太自卑了,他不想让宋科长知道他有那样灰暗的过去。
但现在的翁施已经不是十五岁那年的翁施了,他现在有了很好的同事、很好的朋友,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性别而追问他的过去,没有人会拿他开那些恶趣味的玩笑;他现在也成为了很好的他自己,尽管他在执行任务前还是会紧张会哆嗦,但他有勇气去保护他应该保护的人,他没有辜负他的职责和使命。
他现在还有了很好的恋人,他的恋人时刻将他放在心上,引领着他、保护着他,同时也信任着他,没有将他当成温室里不堪一击的花朵,而是将他视作能够独挡风雨的树木。
这一切都成为了翁施的底气,让他愿意坦诚地将自己剖白,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呈现给宋尧。
到了晚上九点,翁施已经有点儿犯困,他在电视里找了个弱智动画片看,强撑着没睡。十点护士准时来查房,把电视掐了,把他按在被窝里,让他赶紧睡觉。
翁施脑袋露在被窝外边,抗议说:“我领导要来的,我还等他呢!”
护士没好气地说:“天王老子来了你现在也得歇息,闭眼!”
翁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闭上双眼,等护士走了,他又掀开眼皮,翻了个身打起了手机游戏。
游戏里的骑士挥剑斩向恶龙,翁施蓄力发出最后一击,忽然手机一震,他手指头一松,大招没放出去,骑士被恶龙拍了一爪子,一命呜呼了。
翁施在心里惨叫一声,退出去一看,原来是宋科长给他发的消息——
“晚上别等我,今天没空,不去医院,你乖乖睡觉。”
翁施才不相信呢,他知道宋科长就算忙成陀螺了,也会旋转着过来看他一眼的。
于是他又玩了两关,实在是困得撑不住了,都有点儿眼冒金星了,宋科长还是没有来。
翁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还想再强撑一会儿,但转念一想,他要是因为熬夜坏了身体,导致病情恶化,宋科长岂不是会更操心?
于是他也不再勉强,从床头的小本子上撕下一页纸,在上面写了两句话,接着闭上双眼,安心地沉入了梦中。
宋尧忙到了将近三点才打车来的医院,他另外给了司机师傅两百块钱,让司机在医院楼下等他一会儿,最多半小时。司机是个实诚人,知道他从市局赶来,是个人民警察,于是没多收他的钱,让宋尧安心进去,多久他都等。
这个点住院部已经不让进人了,宋尧托了卓致文的关系,病房这边才准他进去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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