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缘故,前此起彼伏的虫鸟鸣叫消失无终,只余下不剩丝毫热气的凉风拂过面颊,要她眼睫止不住的颤动。
时间的流逝在此刻变得格外漫长,甚至于,眼前景象好似也变得模糊。
不,是周遭起了雾气!
也是至此时,时漾才发觉原本与她隔开一个身位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腕上的丝环被摘下,变作一把极细的线剑,将其牢牢握于掌心后时漾心绪才松泛下来,一步步向前行去并连声唤着萧钰。
久不见回音,原本浮在心间浅显的躁意不知不觉放大。
往前走出数十步后时漾眉头便已蹙了起来——她走不出这个地界。
在她所学技艺中奇门遁甲最是不精,若是平素到还好,毕竟极难见一回,加之若真碰上了身畔也定然会有旁人相助,现下却……
沉沉叹了一口气后时漾强打起精神,继续试探着往前走,可愈走心愈沉。
起先是往前行上数十步便会回到所留记号之地,再是十数步,随着越发浓重的雾气,她所能行走的步数跟着减少,直至身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要她再不能往前。
不光如此。
时漾发觉自个儿的呼吸愈发沉,且,内力好似也跟着流逝,直至指尖都开始颤抖,掌心的丝环都将要捏握不住了。
不受控的跌坐在地上后,迷蒙间,她好似瞧见了月亮。
同先前在密林间穿梭时所见的,一般无二。
掌心沾满沙土的同时亦沾染上了雾气弥漫所产生的水雾,因着年岁推移而忘却的少时所习术法技艺在这时重新涌入思绪。
雾气是假,失去的内力是假,身畔环绕的物什才是真。
时漾咬牙撑坐起来,手心的沙土伴着她的动作扬在雾气中,瞬时,大雾尽散。
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隐隐能瞧见几盏风灯,甚至于之前消失无终的月亮也再度出现。
时漾站起身来继续往前,方行上一步,鞋尖碾上一物,待将其捡起归于掌心触到质地后她忙转过瓶身,颈上贴着一方白纸却并未字样。
从前这类玉瓶她见得尤为多,皆出自萧钰之手,想来,他应当早她一步进去了。
抿了抿唇后时漾倒出瓶中留存的唯一一枚药丸,咽下后喉间的堵塞之感便消了大半,沉息片刻才凝神观察此刻所在之地。
其实走动并未白费,她早已远离先前的地界,只不过若不是突然回忆起从前所学只怕也是要困死在这方寸之地。
那雾里,掺了东西,可以令来人萌生幻觉,不过好在,她到底是走出来了。
借着月色,眼前景象也随之展露。
平素常见的风灯在不住抚面的阴冷凉风之下变得格外渗人,甚至在其细微的灯光下,地面鼓起的土包也变得愈来愈多,愈来愈多,直至,瞧不道尽头。
见此情景时漾抱住了双肩,只觉衣料倏然转薄,再遮不住冷意。
她为何要现下到此处,要早知如此,不管如何都要让萧钰将动身的时辰改到明日清晨。
可当这个想法浮于脑中又顷刻叫别的占了去,是谢谨冷着的面容。
时漾倏然觉得,此情此景,倒也,不是不能克服。
总归,定然比费力寻各式各样的由头去说服谢谨要来得容易。
她好似从未见过自家夫君着急上火的模样,也不知现下,他是不是如她所留下的字条那般在认真与她玩藏猫。
若是不曾,该早些回去。
若是在认真玩……更应当回去。
思及此,时漾深吸了一口气,一壁垂眼辨路一壁不住在心中叮嘱自己:不怕、不怕、能有多可怕啊啊啊——!
谁能告诉她,这处怎生还会有硕鼠!
伴着一声迭作一声的“滋滋”声,时漾鼻腔之中也跟着涌上血腥味,很是难闻。
不同于私宅血池之中滚沸的血水,更好似在密闭地界之下存放了许久的,带着腐臭的气息。
当即,时漾顿住了脚步,再不往前。
这味道,实难消受。
稍稍偏移视线眼前出现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身影,时漾眯起眼努力辨认了一番才自那人大开大合的身影中瞧出是在干什么。
天可怜见的,先前跟着她的小尾巴此时此刻正被奴役着刨土。
再略略偏移视线,指挥的人遥遥立在距无名十数个身位之外。
实在不能忍俊不禁,待到笑够了后时漾才抬步上前,与萧钰一同离无名所刨远远的。
不多时,那处土包被掘得丁点不剩,显露出深埋在地底的棺椁来,不似从前所见那般是漆黑的棺面,皆被玄黄符纸覆盖着,几乎瞧不清原本的漆色。
她下意识望向萧钰,果不其然,那张精致的面容上隐隐露出不待见的神色来。
将将想要偏转视线,冷不防的,一句“你去”传自耳畔。
不等时漾询问萧钰又道:“你不去,难不成我去?”
那双桃花眼径直对上她的视线,似是真的不解,但也只是一瞬。下一瞬一股力道定至她背脊处,当即,时漾连人带手中的线剑都被推至无名那头。
脏活累活全归她是吧?
俯身捡起剑丢在一旁,又扎起袖子以免沾染上泥沙后时漾转过身去,扬声问:“师兄,接下来呢?”
论武力值,她拼不过萧钰,还是乖乖听话的好,如若不然……
罢了,实在是不便于回忆。
“打开,拿东西。”
闻言,时漾倏然睁大了眼眸,带着一份疑问以及九分不可置信指着棺椁求证道:“打开……这?”
这回萧钰似乎都懒怠出声答复了,只略歪了下脖颈看向她。
时漾缩了缩肩膀,面上努力挤出一抹笑,连连点头:“这便动手,这便动手……”
以丝环最锋利处隔开层迭的符纸后她忙偏过身去避开,运着内力配合着无名将棺椁拉开,立时,难以言表的气息漫开。
余光见得萧钰似乎再度隔开了几个身位时漾心中腹诽着手中动作却未停,直至将棺盖反掀在旁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