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森语气无奈,我下意识停住脚步,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我和as医疗团队沟通过,他们会诊的时候,我特意旁听了一场。
白灵现在大脑随着时间的推移,活跃度已经越来越低,相对应的就是手术成功的希望只有百分之四十。
但是不幸中的万幸是,如果真的手术成功,由于之前贺子聪的精心照料,她肌肉萎缩已经比普通病人好多了,恢复起来会变快。
我脑子里浑浑噩噩,翻来覆去把当时主治医生的话来回嚼了无数遍,直到贺森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又在原地转弯。
“……我没事。”
对上贺森投来的目光,我勉强回过神,又伸出手摸兜。
大衣口袋里除了一部手机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没有烟盒。
“贺森,多久了?”
我的手指不甘心的捞了两下,终于放弃,干巴巴地开口。
“三个小时。”
贺森的手在我后颈捏了捏,替我疏松筋骨,我顺着他的力道扬了扬脖子,盯着手术室上方鲜明的红字发呆。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才转过头,目光扫过坐在椅子上的贺子聪。
和我不同,贺子聪自从白灵进了手术室之后,就一直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这么久过去,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座雕像,一句话都没说过。
“贺森,如果手术不成功怎么办?”
我搓了搓自己发凉的指尖,闭了一下干燥的眼睛。
手术是贺子聪主张做的,我虽然被他说服,可是真的事到临头,我还是害怕。
害怕不到一半的手术成功率,害怕门一推开,就宣布这世界上我又少了一个亲人。
手术时间越长,我越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一定会成功。”
贺森的手顺着我的后颈往下揉捏,带着一股安心的暖流。
“吃点东西吧。”
我整个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许,贺森打开保温桶放在我手边,“小姨听说白灵今天做手术,特意送来的。”
我看着黄澄澄的小米粥,拿起来喝了两口,麻木的口腔根本没有尝出来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却咔哒一声响,我捏着勺子的手抖了一下,紧接着就看到医生走了出来。
“白灵怎么样了?”
贺子聪动作比我更快,我还没看清楚他怎么过去的,他已经开始急切地用英文和对方交谈。
我脑子嗡嗡直响,盯着医生郑重的脸色,脑子打了结,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医生说了什么。
“手术成功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我喃喃自语,简直不敢相信。
“洛洛,真的成功了。”
我的肩膀一沉,贺森的手落下安心的温度,重复了一遍答案。
我忽然捂住自己的脸,泪水姗姗而下。
“洛洛,别哭。”
贺森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后背,我拧着劲绷住脸,“我没哭。”
我就是太高兴了。
等了这么久,以为毫无希望,却忽然迎来了云开月明的一天。
“贺森,我也许真的应该谢谢上天,给了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抓着贺森的衣领,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抹湿了他衬衫的衣领。
“洛洛,你没有罪要赎,当初的事也不能怪你。”
贺森伸出手,耐心地把我脸上的泪痕擦干净,“走,我们去看看白灵。”
“我知道。”
我点了点头。
刚刚做完手术,白灵还在昏迷状态,贺子聪和主治医生开会去了,我坐在病床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总觉得白灵的脸色看上去红润了一丝,总让我觉得她下一刻就能睁眼醒过来。
“姐,对不起。”
我凝视着她的脸,默默道,“我还记得从小到大,你总是包容我,我在前面闯祸,你就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我小的时候不懂事,你说坏事都是你干的,我还觉得你笨死了,可是现在想想,你比妈还疼我。”
我声音颤抖,轻轻握住了白灵的手。
人生磕磕绊绊几十年时间,我曾经以为我前半生坎坷不平,可是现在却觉得我自己其实过得属实是顺风顺水。
爱的人在身边,有人为我遮风挡雨,不至于孤苦伶仃。
“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你知道吗,我和贺森订婚了。”
我一根根数着白灵的手指,想起来小的时候她带着我玩翻花绳,我解不开绳子,她就耐心地一遍遍教给我看。
“梁如烟说她要来当我的伴娘,可是我总不能只有一个伴娘吧?”
我喃喃,“你不来帮我披上婚纱,我要怎么嫁人啊?”
“我还等着你送我出嫁,你努力一下好不好?”
我还从来没发现自己有这么碎碎念念的时候,可是越说我越觉得眼眶发酸。
白灵出事,我不敢哭,她躺在病床上这么久,我每次来,也无言以对。
就是因为知道是自己的错,她再也醒不过来,所以我才不敢面对。
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她说这么多话。
“洛洛,该走了。”
贺森在背后喊我,我恋恋不舍站起身,跟着贺森要走,却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掏出一封我和贺森的婚礼请柬。
我小心翼翼地把请柬放到白灵的枕头下面,才跟着贺森离开。
贺森和程万峰合作,抽调了贺氏大量流动资金,可以说带着整个公司走了一步险棋,才换来了as医疗团队为白灵做手术的机会。
“程万峰愿意放as来诊治白灵,是不是因为……?”
跟着贺森开完例会,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在所有人离开之后脱口而出。
“什么?”
贺森语气漫不经心。
“emp的老总裁已经救不回来了?”
我语气艰难道。
“是,其实他早就已经脑死亡了。”贺森淡淡点了点头,“从精神层面上来讲,他和死人没区别。”
“只不过有人不甘心,总觉得如果老总裁能重新醒过来,还能改变什么。”
贺森低笑,语气有几分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