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加德垂下眼,柔弱的淡金色眼睫在他脸上形成一道弧度曼妙的光影,“你想我怎么奖励你?”她难得这样盛装打扮,用鲸骨将腰勒的极细,其下的裙摆却极重,鱼刺骨和蕾丝做的裙撑勉力拱出膨胀的圆弧,有一种易碎的,脆弱的精致的美。“是这样么?”他将手按在她的肩和腰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她撒了闪粉的妆容,亲吻在弥赛亚的脖子上。
轻轻吮吻着,舌尖在上头打转,却不能留下一丝痕迹。
“还是这样?”他的手慢慢地游走在少女的腰间,作势要往上移动。
弥赛亚握住他的手臂,指尖稍稍颤动着,被他带着动作。
她觉得背后发冷,临时起意按在他腿间的绣囊上——因为衣着修身,贵族男性通常会为了预防突然勃起失礼,将自己的阴茎放在一个绣囊里,有的爱面子的贵族还会专门往绣囊里放些棉花——弥赛亚知道他没有,他甚至没有硬起来。
“您在戏弄我。”
男人没有动情的意思,即使他正往她的耳孔里呵气。他披散着的金发仍然整齐,全身上下从体态到神情都自然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调情的动作,也就像是翩翩起舞的时候出于礼节搭在舞伴肩膀和腰上的手了。
公爵松开弥赛亚,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只是沉默了半晌,“我不能……”他迟疑着,说完了下半句话,“我不能在这里操你。”
少女被惊地往后仰倒,倒退了一步才勉强站稳。
她从来没听赫加德说过脏话。
“没关系,请您……”她稍微整理自己的心情,正斟酌着是说‘请您以后多来看看我。’还是‘您之后能多来看看我么?’的时候,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父亲,您在忙么?”卢修斯说。
他今天没再穿公学里头的衣服,公爵夫人坚称那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孩子的衣服,如果在社交舞会上穿那样的衣服,姑娘们连余光都不会施舍给他,哪怕他是赫加德·冯·艾森博得的儿子也一样。他穿着量身裁的骑马服,配着绣了家徽的十字领结,除却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脑后这一点太过学生气之外,看起来全然是个长成了的成人了。
赫加德有些庆幸弥赛亚提前松开了他——这也是预言的一部分么?他顾不上想,只转身来看着自己的独子,“你母亲那边让我过去么?”
“妈妈很好,”卢修斯用余光往父亲身后瞥了一眼。“只是我听说父亲过来这边,就想问问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赫加德适时让出背后藏着的少女,他们俩中间隔着的距离有礼又安全,“这位是帝国的护佑者,神使与先知,弥赛亚阁下,”他低声向弥赛亚介绍,“这是我的儿子,卢修斯。”
“您好。” 始终保持低头垂眼状态的弥赛亚向卢修斯行了个屈膝礼,佯作两人从前并不认识。“伯爵大人那边,就请您去安排了。”她对赫加德说,仿佛他们之间的上一句话,是在讨论卡洛伯爵小姐的命运。
因为名函上登记的姓名有误,卡洛伯爵小姐耽搁了一会儿才顺利进入舞会,她原本想继续跟弥赛亚站在一块儿,但等她拖着不合脚的尖嘴鞋和过重的裙摆步入舞池的时候,弥赛亚早就不知去向了。
她左右张望着找自己的父亲——因为之前预留的时间不足以让卡洛家族找到一位足够体面、避嫌又不介意身份的社交季介绍人,她只能由自己的父亲介绍进入社交季。
而卡洛伯爵似乎正忙,人流匆匆之间,闪过一首又一首曲子,她被卷进舞蹈着的人群中,随手抓住了一个女孩的手,然后因为跟不上曲子的节拍而手忙脚乱。
好在这是一支交换舞伴的曲目,没过几步,她便成功趁着交换舞伴的间隙,重新溜出了舞池。
“您看起来一直心神不宁,是在找什么人么?”一个穿着银丝边礼服的年轻人递给她一杯香槟。
她感激地啜饮一口,“我在找……我的介绍人。”她实在讲不出那个一直在她生命里缺席又突然出现的词汇,就像一个被扔进山野里孤身一人久久不开口的文明人最终也会忘记曾经拥有的语言一样。
“您之前还没有被介绍进社交季么?”年轻人说,“这场舞会的规则,就是没有介绍人,只有年轻的男女一起玩呢。”
“这样啊,”卡洛伯爵小姐自嘲一声原来规则根本不是她所打听来的那样。“非常感谢您。我是艾莉……爱丽丝·冯·卡洛。”她向年轻人屈膝行礼。
“不要紧张。”年轻人笑了笑,“尼尔·波拿巴。”
卡洛伯爵小姐暗自一惊,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看他的鞋:尖端翘起的软鞋上绣着暗纹,用作封边和装饰的金线汇成了绚丽的河流,河流的中间用宝石和珍珠摆成鱼与花卉的图样。看起来有些过于夸张和滑稽,但她想不起来笑,她只想起来那个刚见过面的贵族女孩随口说的:
“我见过摄政王几次,都没有抬过头,只见过他的鞋子,他喜欢穿镶金边的鞋子,配很紧的缀宝石的裤袜,我猜摄政王大概是个作风奢侈的人吧。”
奢侈,尊贵,权力,就是这样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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