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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得好像不太对?
    她最终也没细想下去,既然采兰同意,她暂时也还没觉出这个安排哪里不好来,便点头道:“好。”
    夜里掌灯之后,她叫山月寻了笔墨纸砚来,铺在桌子上,苦思冥想半夜,给赵珩情真意切的写了封信,首先感念他素日“恩德”,再将牛车生意素日的安排和规章事无巨细的写下,言明这是她的临别赠礼,最后请他看在这份进项丰厚的大礼上,求放过求理解。
    “大恩大德,日后必结草衔环以报。”
    陆在望写完这句,自觉颇为工整,既然赵珩从开始想要的就是她的人马,那她倾囊相赠,他总得念点好处吧。
    待明日安排好几位掌柜,叫他们在她走后将信带至成王府,此事便可了结。
    陆在望事无巨细的安排好,便揣着银票准备上路。沈氏给她的侍卫候在城门处,为避人耳目,请了元嘉来青山院,和元嘉互换了衣裳,而后迈着小碎步出了侯府。
    再至江云声的院中换回男装。
    江云声已经挎着包袱侯了许久,待她收拾齐整,两人便一身差不多的粗布衣裳,坐上牛车出了城。
    永宁侯府。
    陆之淳依旧歪在榻上,他虽伤的不重,可那事之后便借养伤之名鲜少出自己的院子,一来觉得丢人,二来也不想看见陆之洹那小人得志的嘴脸。
    除了比他会投胎,他不知道陆之洹那般不上进的纨绔又有哪点比他强?
    他整日惹天惹地,敢扒在东宫上头动土,迟早会累及全家的东西。
    他平白挨了顿好打,可因陆元安封了正妃,连祖父也不替他出头,陆之洹如此肆无忌惮横行无忌,还能平安无事整日得意。
    陆之淳恨的牙痒。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罗氏端着补药走进来,陆之淳抬起半个身子,“怎样?”
    罗氏安抚他躺好,将补药喂他喝下,说道,“已经出了城。”
    陆之淳问道:“咱们的人安排好了?”
    罗氏点头。“你放心,都在城外候着,只要陆之洹离京,他们必能找到机会。”
    王氏好歹也是在侯府多年,眼线自然是有,见沈氏私下点了护卫出府,她派人跟上,便发觉是陆之洹要出城。王氏虽不知为何,却也觉得是个好机会,便将此事透露给陆之淳和罗氏,煽风点火了几句,便激的陆之淳动了心思。
    不管陆之洹因何事匆忙出京,他只想叫他再也不能回来。
    陆之淳躺回床上,面上有一抹阴寒的笑意,他等着看陆之洹的尸首,支离破碎的抬进京城,抬进侯府。
    第45章
    晋都城外。此时已至冬日,官道上显得有些萧索,路两旁被北风吹的低眉臊眼的树上挂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又经路上尘土侵扰,成了一派灰扑扑的色调。
    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马走过,还多数是郊外村落的百姓。
    官道旁的一处四面透风的茶肆里,倒是一派和冬日寒寂截然不同的兴隆,拢共两张油腻腻的矮桌,挤得满满当当。
    外头还拴着七八匹马,声势浩大的险些震塌了这摇摇欲坠的茶棚。陆在望有些头疼的看着沈氏派给她的护卫,加上她和江云声,这一路十来个人整整齐齐,是嫌出门的声势不够大吗?
    江云声拿滚水翻来覆去的烫着茶碗,黑乎乎的茶碗上依旧荡着一层不知来路的细白纹路,陆在望看的一阵反胃,道:“别折腾了。”
    她身上没多余的肉抵抗寒风,三不五时的哆嗦一番,只想抓紧出京畿,找个小地方先安顿下来,可带着这帮人实在麻烦。
    她只想出去避避风头,倒闹的像出门寻仇的。跟着这一大串拖油瓶,她还怎么游山玩水,及时行乐啊?
    陆在望便低声对江云声说道:“找个机会,把人甩了。”
    江云声不动声色的扭头看了看隔壁乌压压的一片,“行。”又问道:“咱们去哪?”
    陆在望想了想,“肃州吧,先吃个火烧去。”她侧身向摊主打听,“劳驾,离此地最近的客栈还有多远?”
    摊主说道:“不远,沿着官道走,不出半个时辰。”
    她结了账,对侯府护卫说道:“听见了?你们上前,我随后就到。”
    护卫们有些为难,领头的站起来说道:“爷,夫人吩咐了,咱们得寸步不离的跟着。”
    满府上下,谁不知道世子的德行,说跑就跑,哪回能逮得住?
    陆在望挑眉笑了笑,“行。”她将人分作两队,她跟着一队,江云声跟着一队,分开往客栈去,“这总成?”
    领头的忙点头,“听爷吩咐。”
    一行人这便分作两拨去客栈,陆在望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等到了客栈,护卫依旧留了个心眼,两人一队轮值,守在她房门前,连进出的小二都拦住细看一番,生怕她又来金蝉脱壳这一招。
    陆在望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面上不显,心里却愈发不爽。
    等到夜半时分,在门外看守的侍卫忽听得房间里头砰的,一下重物落地声音,侍卫忙敲了敲房门,叫了几声世子,里头无人应答,道一声得罪便推门进去,只见屋里四下无人,而窗户大开,漱漱的往里吹着冷风,侍卫连忙跑至窗边,只见下面歪七扭八的蹲着两个人,隔壁屋子的窗户同样大开,被风打的吱呀响着。
    江云声从低下抬头看去,几个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三层楼高就这么跳了!
    江云声身旁的锦衣少年推搡他一把,两人往外撒腿就跑,直奔马厩,侍卫们回过神来,连忙叫起其余人匆匆追赶出去。只见两人牵了马利落的打马而逃,侍卫们牵了马追去,那两人在客栈前头的路口分开而行,侍卫也只好分作两拨,追赶而去。
    客栈小二听见动静,过了一会才出来查看,他熟门熟路的看过侍卫的房间,确定都追了出去,这才走到陆在望的屋子,走到床底下趴着低声道:“这位爷,快出来吧。”
    陆在望从床下钻出个脑袋,“都走了?”
    小二赶忙点头,揣着热腾腾的二十两银票,热络的把陆在望扶出来,还不忘躬身给她拍拍下衣摆的灰土,陆在望说道:“你的屋子在哪,借我暂避片刻,等那穿黑衣服的回来,你再来告诉我。”
    “好嘞。”
    江云声毕竟从小流浪,也算半个江湖人,没多久就甩了护卫。走的从客栈小二那里打听的小路折返回来,陆在望还翘着脚在小二屋里嗑瓜子,见他回来一个鲤鱼打挺,抄起包袱说道,“走。”
    “这位大人,您看王爷眼下可得空见咱们几个?咱们是奉了世子令,特来向成王殿下赠礼。”吴掌柜领着其余三位大掌柜,垂首躬身满面堆笑的看着李成,李成满面疑惑,吴掌柜连忙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封信来,信封上是狗爬似的“殿下亲启”四个大字,角落里还趴着几块墨迹,李成眯着眼睛就着光,勉强辨认出那一坨一坨的玩意其实是“陆之洹奉”。
    就字体而言他很难相信这是名门出身的陆小侯爷手笔。
    可几位掌柜老实又诚恳,他略一思索便道:“在这等着。”
    李成安顿了几位掌柜,便揣着信去赵珩书房,赵珩一见那字就皱了眉,“什么东西?”
    “说是陆小侯爷给殿下的礼物。”
    赵珩看着那极厚的,砖头似的一封信,放手里掂量一番,拧着眉拆开,掏出一沓信纸。
    他险些以为她是写了册书送来。
    赵珩只得铺开细看,又被里头满面黑乎乎的大字再度喇伤眼睛,忍不住将眼睛抬的远些,一页纸上满打满算没超过二十个字,怪道写的跟书似的。
    他看了许久没看出门道来,只能勉强认出几个“此次一别”,“大恩大德”之类,实在看不下去,将信又阖上,问李成道:“什么意思?”
    李成偷偷瞥了一眼,也看不明白,便道:“陆小侯爷的人在外头候着,殿下可要叫进来问问?”
    赵珩点点头,等人进来的功夫他又想将信拿出来认认,挣扎几下还是弃之不理,觉着听人口说恐怕更清楚些。
    李成很快将人带进来,吴掌柜细细的将此番缘故道来,赵珩听完,便问:“她走了?”
    吴掌柜点头道:“世子说我朝山川大河峥嵘壮丽,蔚为大观,他尚未有幸一览……”
    赵珩摆摆手示意他闭嘴,又将信拖出来,就着这番释义总算能看个七七八八,信中写此项生意进项优厚,人也堪用,她便全数奉上,借以换来他替她保守秘密。
    倒是慷慨。
    跑的也真是够快。
    赵珩竭力保持着一贯平稳的心态,可目光落至那封可笑的信上,便想起陆在望对他的避之不及,他偶然的对她露出一点亲近,她便慷慨的奉上身家,利落的逃离京城。
    他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又克制不住的笑起来,渐渐有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纵然此事并无第三人知晓,赵珩也觉得被她闹的有些难堪,他倒是很想知道,她是真的慷慨,还是故意借此来打他的脸。
    赵珩沉沉问道:“去了哪里?”
    吴掌柜垂首侍立,及至李成喝他一声,才反应过来殿下是在跟他说话,坑坑巴巴的回道:“这小人不知。”
    赵珩又问:“何时出的城?”
    这陆在望倒是嘱咐了,若问起出城时候,必不能说出确切的,吴掌柜便编了个:“今日一早。”他又陪笑道:“世子嘱咐我尽快来报,故而世子一走小人便马不停蹄的赶到殿下府邸,可不敢耽搁!”
    “今日一早离京,她嘱咐你此刻就来禀告,不怕本王派人即刻将她拦下吗?”
    吴掌柜面上空了一瞬,“不对,昨日,是昨日,小人记混了。”赵珩眼神闪过一丝不耐,李成立马便拔剑,噌的一声横在吴掌柜脖子上,“敢在殿下面前糊弄,你打量着是不想活了?”
    吴掌柜被剑光闪的眼睛狠狠一闭,而后赶忙跪下,伏地抖着嗓子说道:“殿下饶命。”
    赵珩将那信一扔,杂乱的信纸洋洋洒洒的落在吴掌柜眼前,他抖的更厉害,赵珩却没再为难他。
    只听他对那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侍卫吩咐道:“给本王细问她的去向,何时离的京。”他顿了顿,最后那句压低了嗓子,好似极克制,又像是咬着牙说的,“把她给我押回来。”
    第46章
    陆在望和江云声连夜跑路,料想那客栈小二假扮的人跑不了多久就会被护卫逮回来,便打马毫无章法的跑了一夜,直到自己都不知道东南西北,天将亮时借宿在一户农家,问清方向便准备继续往东边走,改道永州。
    她趴在陈旧的桌子上,挑起油灯芯子,就着一点光亮认真的写沈氏写信,光认错认了七八张纸,再汇报接下来的路线,心满意足的塞进信封里,抬头便见江云声一言难尽看着她,陆在望手心沾了浓墨,顺手就薅了他的衣袖擦擦。
    江云声:“你这字……”
    陆在望张口便来,“你不懂,我小时候右胳膊断过,自此就不大能用力,这字自然练不成。我不抖就已经很难得了!”为了配合这个说法,她还皱着眉揉了揉手腕,仿佛真是很疼,没想到江云声竟然信了,盯着她的动作认真问道:“真的?”
    陆在望说道:“当然是真的。每逢阴雨天还得疼上一疼。你别说,这一夜兴许是沾了寒湿气,酸的厉害。”
    江云声也皱眉,想了想说道:“那你伸过来,我原先学过一点舒筋……”
    陆在望没心没肺的乐起来,“你怎得连这也信?我肯定是胡说的啊。”
    江云声重重哼了一声,立马收回担忧的神色,陆在望笑嘻嘻的,屋里简陋,只有一副桌椅,和土砌的床榻,窗户上结了一点白霜,冷的冰窖似的。陆在望缩了缩脖子,“将入冬了,冷的厉害。还是往南方去。”
    江云声这会才想起来问她,“那你为何要此时离京?”
    放着堆金积玉的侯府不待,偏到这穷巷陋室里忍饥受寒。
    陆在望唔了一声,“自由价更高啊。”
    江云声没看出她哪里不自由来,显然不信,陆在望便半真半假的叹道,“我就觉着在京城在继续待下去,只怕还要倒霉。这半年哪哪都不顺,我换个地混混。京城并非有银子就能过的顺畅的地方,满大街的皇子公主,不自在。”
    江云声眉间一动,他倒不知哪里来满大街都是皇子公主,分明意有所指,他便试探问道:“那日成王殿下和你说什么了?”
    陆在望漫不经心,“那倒没有。”
    江云声直直的发出疑问,“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她慢吞吞的抬起头来,眉眼皱在一起,作了个颇无语的表情,“你什么毛病?”
    江云声耸耸肩,“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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