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想过另一个结局,她嫁给姜九怀当妾室,姜九怀娶了正房大老婆,她一定出身高贵,也肯定会一手大家子贵女特有的勾心斗角的本事,也许她会像春娘一样被赶出来。
当然也许不会,因为阿九那么聪明,对她又好,一定会分得清是非。
不过,当时的春娘,一定也是这样信赖着古清的吧?
有永远不变的爱情吗?
只依靠爱情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这些元墨都想过。
但所有这些加起来,都抵挡不住心中强烈的愿望——她,就是想见他!
回头望向姜家高大的院墙,元墨握拳。
我还会回来的!
第一次虽是铩羽而归,但元墨得到了平公公的助力,平公公让人给她送来一条消息:明日一早,姜九怀要入宫。
元墨重赏了送信的下人,跳起来就往外冲,正值叶守川捏着一封信走来,两人差点儿撞在一处。
叶守川脸上洋溢着笑容:“阿墨,好消息。”
“哇,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又有好消息,是什么?”
叶守川扬了扬手里的信:“师爷要回来了,这两天应该就能到。”
“真的?”元墨一下了跳了起来,抢了那封信,“我去告诉红姑!”
叶守川看着她奔跑起来背影,脸上的笑意微微加深。
这才是元墨,永远飞扬跳脱,意气风发。
昨晚那个那着高大院墙呆呆出神的元墨,简直不像是她。
不一会儿,元墨就跑了出来,兴兴头头往外走。
叶守川拦下她:“又去姜家?”
叶守川打算同她好好聊聊,姜家可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地方,一次两次还罢了,若一而再再而三乱闯,只怕会惹来大麻烦。
“不是。”元墨微笑,“去西市买东西。”
只要不是去姜家便好,叶守川松开她,只是叮嘱:“师父一回来,你马上让人去告诉我。”
元墨没口子答应:“放心吧!”
御街尽头,便是皇宫。
都连王子带着十几名随从纵马踏过长街,驰向宫门。
马是高头大马,人是异域壮汉,所过之处人人避让,十分威风。
都连王子高呼:“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我可要把我们大狄的面子讨回来!”
区区一个男宠也敢戏耍他不说,那姜家的家主还一味偏袒,竟然要他向男宠赔罪,他是大狄高贵的王子,怎么可能向低贱的男宠低头?当然不肯!
结果姜家就要加重边关的关税,奏折已经呈了陛下案前。
世人都知道北狄急缺中原的茶叶、糖、盐、丝绸等物,偏偏就是这几样赋税加重,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这些东西齐齐涨价,坑的还不是北狄老百姓的钱?
都连王子立刻让人也上了个折子,状告姜家家主纵奴辱及友邦,要陛下替他主持公道。
陛下便召见两人,想来是要两人当堂对质的意思。
都连王子心想不能输,遂全副武装,一身披挂,率众而来,威风凛凛。
只可惜在宫门口就被拦了下来:“车马不得入内,王子请下马。”
北狄基本上人不离马,都连王子有点不乐意,但瞧见上朝的百官都纷纷下马步行,也无可奈何,只得入乡随俗,正要翻身下马,忽见一辆马车长驱直入,眼见就要进宫门,却无人阻拦。
都连王子大声道:“车马不是不能入内吗?那辆怎么可以?”
守将看了看这异域来的土包子,勉为其难解释:“那是姜家家主的马车。”
姜家家主,进宫门不下车马,见君王不行叩拜,是从太祖爷起就有的恩宠。
都连王子一听“姜家家主”四字,冷冷一哼,纵马就挡在马车前:“停!”
车夫勒住缰绳,马车稳稳停住,车帘一动不动。
上朝的百官看见这边动静,纷纷止步望过来,暗自议论。
都连王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身正不怕影子歪,这姜家家主休想用权势压倒他!
他清了清嗓子,待要将此事原委当众道来,让百官都知道姜家家主纵容手下男宠干的好事。
就在这时,御街上传来一阵阵喧哗,伴随着阵阵赞叹惊呼,好像比他方才经过时制造的动静还要大。
都连王子不悦。
这是谁?
竟比他的出场还有排面?
和所有人一样,他也伸长了脖颈望去。
远远地,先瞧见了三只风筝。
一只大蝴蝶,一只软翅子凤凰,一只九节大蜈蚣,一只比一只大,一只比一只飞得高,俱在半空花枝招展,张牙舞爪。
三只风筝的线皆汇在一只线轴上,线轴握在一个人的手里。
都连王子见了风筝就来气,见了这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来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骗他什么“风筝传情”的死男宠!
元墨挽着这三只风筝,穿一身淡蓝轻绡圆领夏袍,容光照人,坐下一匹高头大马,通体胜雪,是文华长公主送给她压惊的礼物,据说是琉璃雪一母同胞的兄弟,外形脚力都十分相近。
她打马而来,当真是人如玉,马如龙,许多年后,人们还会指着那一段御街对后人说:“当初元二爷就在这里追上家主的……”
府兵们一时有点懵。
家主大人下过令,不让二爷进门,但现在不在姜家门内,这道令还算不算?他们要不要拦?
只这么一个犹豫的功夫,元墨的马已经靠近了马车,她掀开车窗上的帘子,将线轴递了进去,“阿九,给!”
马车内幽暗阴凉,车帘一掀,外面的阳光骤然照进来,有点耀目。
比阳光更耀目的,是元墨的笑容。
视线自发变得贪婪,恨不能让这笑容永远停在面前。
他静静地、贪婪地看着她。
三天没见她了。
感觉上,却像是过了三年。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都在为她的出现而无声欢呼,明明是静坐不动,心头已经沸腾。
她自窗口伸出来的那只手,白皙,修长,经不住他轻轻一圈,却又不是普通女子的弱若无骨,它有着清秀却挺拔的骨架,像初春冒出来的枝桠,秀丽之中带着勃勃的生机。
要很用力很用力,在袖中将手紧紧握成拳,才能克制住握住那只手的冲动。
不能,不能去握住她。
他的权势太大,一旦他握住她的手,她就无法挣脱。
哪怕心中再不愿意,她也得乖乖奉迎他,讨好他。
就像她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光是想到这一点,姜九怀的心脏就狠狠抽痛了一下,像冷不丁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你来干什么?”他冷冷问,眸子里的情绪经过了最初一瞬的千变成化,最终静静变作一片冷漠。
“送你风筝,我答应你的,还记得吗?”这样冷漠的姜九怀让元墨有点难过,但她不气馁,重新露出了笑容,“我挑了西市最大最好看的三只,你来看看!”
姜九怀看着她手里的线轴,半是心动,半是心痛。
怎么能不记得?
这是他半哄半骗、胡搅蛮缠得来的风筝。
如果他不说,她一定不会给。
他的目光顺着线望出去,透过车窗只瞧得见风筝的一角,绚丽斑斓十分美丽。
只可惜,都是他强求来的。
一如她的喜欢。
“玩笑而已,二爷不必当真。”
他说着,一把掀开了车帘,向外道:“王子挡驾,有何指教?”
都连王子望着那三只风筝,久久无法回神。
我去,风筝传情,是真的?
是他错怪这男宠了?
他错怪了姜家家主最心爱的男宠,姜家家主给他机会赔不是,他还不要,姜家家主于是对他出手了,他还嗷嗷叫去找皇帝陛下告状?
都连王子只觉得一盆凉水兜头泼下,万千威风,尽数化为乌有。
“呵呵呵呵……”都连王子露出了卑谦而又不失诚恳的笑容,“我是……来说家主大人驾车的,我驾车的手段非常不错,家主大人要不要试一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乐坊的一天是从中午开始的。
太阳升到中天,姑娘们才起床梳洗,新添了十几二十号人,红馆的厢房差不多住满了,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吃过早饭,欢姐便把新人领到厅上教导,一进门,大家就见元墨坐在二楼老位置上,面前桌上搁着三只老大的风筝,也不知在这儿坐了多久,人与风筝都是同款的丧眉搭眼,一起打着蔫儿。
“二爷?”欢姐拿手在元墨面前晃了晃,元墨嘴里“嗯”了一声,眼神却兀自发直。
欢姐吃了一惊,正要去探探她的额头看看可有发烧生病,元墨忽然捉住了她的手:“把人都喊来,咱们议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