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群连普通几何学都不甚知晓的凡人而言，符篆学的内容何其复杂。虽然已经过去了接近半个学期，但实际上他教的还是最基本的符号和仪式理论。
若是真让这帮学生动手，最多也就是像前面的那些个作业一样、单画个模样出来，连产生真实效果都很难。
但现在他拿到的这份作业，不仅符法完整、笔划正确，灵力的连接点和元素的注入都已经接近完成，甚至于还组合了几种他讲过的基础符号，把所有模块连成了一个可用的整体。
虽然还是有些问题，这样的画法虽然能最大化发挥符咒效果，对于使用环境的要求却高得离谱，必须在周围灵气浓到极限时才能激发…
但仅仅是这样，已经超出他在课上讲过的部分了。
魏泽将那符咒翻过来，最下方的地方用不会干扰灵符效果的铅笔写着名字：肖游宇。
难怪前两天老收到类似于【学生【肖游宇】符篆术理解加深】的灵力值…在仅有基础知识的前提下，这个学生居然无师自通地自己找出了正确的画法。
他不动声色地把这份作业放回去。对于其它学生来说，讲解这份作业需要的知识已经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不好占用课堂时间。
在一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魏泽将作业推至一边，拿出教案放在桌上。
“上节课的作业就分析到这里。这节课我们讲雷行符咒的分类…”
他在黑板上画下一个个奇形怪状的符号，挨个点着讲解。教鞭挪到哪里，底下学生们的目光便跟到哪里，眼神一个比一个投入，几乎舍不得眨眼。
他们都拿出了笔记本，但却不敢跟着记，只有魏泽略停下来的时候才埋头苦写，生怕稍微走个神就错过什么细节。
如此情境下，哪顾得上看旁边的人在做什么。因此没人注意到，坐在教室一角的肖游宇对着刚记下的符号沉思了一阵，然后抬起笔，在中间轻轻一勾，灵力的通道连通，两个符号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
发觉这一小动作的，大概只有魏泽而已。
【学生【肖游宇】符篆术理解加深，灵力值+2】
【学生【肖游宇】符篆术提升，灵力值+3】
这小子的脑子可真是好使…魏泽边看着面板，边在心里暗暗点头。这速度，虽然根基不稳，但论理解都快赶上自己的水平了。
如果以后投入应用，不知道还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获。
盘算间，只听耳边叮的一声，是墙上挂钟的指针走到了整点。随着这一脆音，底下如痴如醉的学生们像是被叫醒了，那沉浸的神色立刻就换成了紧张。
“魏老师，您要不再讲一…”
“这节课就上到这里。”不等他们说完，魏泽便已经迅速收拾好教案，“下课！”
对于学生们的反应他已经很熟悉了。果不其然，他才刚宣布下课，地下的学生们腾一下就站了起来，拿着笔记本，前呼后拥地随他涌到门口。
“魏老师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要问！”
“魏老师，刚才你讲的雷神四象能再说一遍吗？”
“魏老师…”
这场面每到他下课都得发生一次，魏泽也只能先紧着他们、一个个地答疑过去。然而不知是今天的课程太难还是怎么，眼看着时针转了半圈了，一群学生还毫无退场之意，那求学劲儿看得他都不禁咂舌。
心里叹着，他表面还得撑着仙长老师那副客气样：“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家先去吃午饭吧，有问题可以下午再…”
“没事老师，我们不饿！您再讲会吧！”
“对，我们早上吃得多，不怕拖堂…”
你们不怕我怕啊…魏泽只得以“不拖堂是原则”的借口跑路，但学生们还不死心，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教学楼外，仗着修炼有了点能对抗他的灵力，把他给生生堵在了门口。他正被那些十万个为什么问得心烦意乱，却听里面突然混进了一个不太寻常的问题。
“道友…学子们这是在作甚？”
魏泽从人堆里一抬头，颜如玉正站在路边小道上，表情古怪地看着被学生围在中央的他。
第34章 无用之物
颜如玉一出现，刚才还热情洋溢的学生们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瞬间恢复课堂上的僵尸样。
“原来诸位学子有如此求学之心。”颜如玉一个个扫过他们的脸，最后看着魏泽道，“道友，是何事情让他们如此热切？”
“这个…”魏泽挠挠头，“我就是普通地上了节课啊…”
“是么？”颜如玉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学生，“同样是上课，为何你们只询问魏泽道友、不向老夫问道？”
这咋还自己给自己加戏了…魏泽思考一番，高情商地笑道：“您身为文圣，道行自然在我之上。学生理解通透，自然无人质疑。”
“哦？”颜如玉捋着垂下的胡须，“既然如此，看魏泽道友如此辛劳，老夫便也担当问学。往后，若有疑虑，老夫可做一番解答。”
也是，这颜如玉可是掌管着厚德书阁，调阅里面的书籍易如反掌，一些基础问题确实也能帮自己解决。
“那便歇过道友了。”魏泽在人堆里微微行了一礼，全然没注意到旁边学生绝望的眼神。
好在颜如玉不能在外久留，立刻便回了书阁。前脚刚走，后脚学生们已经团团围上他，比刚才问问题的时候还要急切。
“求你了，魏老师，还是你来讲吧！”
“我们只想听你讲！”
“魏老师，我们以后保证一个一个问，你别换人！”
魏泽被他们这反应整得满头问号：“怎么，你们的文道课上的不好吗？”
这可是文圣啊…
“我们是来这修仙的，可不是来上背古文的啊！”那个名叫宋旭东的粗壮男生脱口而出，“这文道课又不能帮助修炼、也不能学到技能，有那功夫，不如多听魏老师你讲两节符咒，不比学这些无用的东西强…”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因为魏泽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微妙，那无形的气场直接就让他把话噎在了嗓子里。
作为一名语文老师，过去他也常常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学这玩意到底有啥用？又不能找工作、也没法做实验，还不如去学点技术。
这与文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或许是这样吧。”魏泽风轻云淡道，“但对于修仙而言，‘无用’的东西，往往才有大用。文道或许不能让你们飞升成仙，但他能让你们在未来的某时某刻灵光一现，这已经足够。”
话是这么说，但想想颜如玉那话痨劲，他也不好继续站着说话不腰疼，于是就此打住，接着开口。
“不过，关于这些情况，我也已了解。作为你们的导员，我会反馈这件事的。”
……
晚自习下课以后，魏泽安顿好学生们，然后来到了空无一人的书阁管理人内屋。
已经恢复了高冷男神模样的颜如玉盘在书桌前，与他面对而坐，表情疑惑。
“你是说，老夫的讲授之道不对？”文圣似乎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评价，“这可是千年流传的孔孟之道、中原之根的儒家之学，怎会出问题？”
“不不，你讲的内容没问题，只是讲的方法不太对。”魏泽道，“现在我们不提倡单向灌输了，授课强调教师的主导型和学生的主体性、同时要求掌握知识与发展能力相统一…”
他把曾经学过的教育学基础说了一遍，看着颜如玉一脸懵逼的神情，也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也是啊，古代的老师上课是不用考教师资格证的…
“总而言之，想要上课效果好，就不能只是干讲、得从学生的需要入手，这是教学基础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提及的…”
他没办法，只能就地开课，好好地给这名文圣讲了一番现代教育学的基础理论，从结构主义讲到多德森定律，讲得他一阵心累。
给学生讲一天课答一天疑已经让他快脱水了，结果到头来任课老师…这文圣也得自己教？
明明招个老师进来，是想给自己分担分担的，这咋还得自己手把手啊？
而且这文圣可不像是入门的学生那样单纯。虽说确实是在听他讲，但听着听着眉头就皱起来了。
“你说身为教师，要以学生为中心？老夫为这群后辈传授文道，却还得顺着他们的心意？这成何体统！”颜如玉摇头，“文道修心，非耐得住寂寞不可，哪有玩乐着便成大道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既然我们现在有这个条件，没必要让学生为了吃苦而吃苦。”魏泽说，“方才你也看到了，只要教的东西是学生们真正想学的，他们的求知欲一定会成倍展现，还是要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
“魏泽道友，老夫也是从师多年。师道之功，并非常人可评头论足。”颜如玉双眉抬起，“古时寒门学子求学之时，需假借于书阁，手自笔录，趋百里外以拜师。如今这大学之内，老师亲自下榻，有何学不会之理？还需为师者反过来讨好学子？”
“不是，你我说的不是一件事…”魏泽扶额，“你现在不是为了鼓舞文气、延续昆仑才授课的么？既然如此，把他们教会了是最重要的。”
“老夫课后让学子提问，无人质疑，这不正是学成之态？”
“……”魏泽无言以对了，只能叹了口气，“罢了，成与不成，结果论英雄。几日后会安排一次期中考试，到时自然见分晓。”
虽然这样有些对学生不负责，但现在能教文道的也就这位大牛了。不管对方是自我感觉良好还是怎么，总得让结果说话。
“考试？”颜如玉一听这话又精神了，“道友，莫认为老夫修仙之人便不沾凡尘。我那大唐盛世，科举盛行，每年都有礼部官吏前来找老夫担任考官之位。这次课程，也由老夫亲自出题！”
由于前半学期上的都是理论课，考试自然也玩不出什么花样，还是跟普通模式一样靠笔答。
看来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这时候自己说再多也是白搭…
魏泽默默拿出一叠试卷纸，分给颜如玉一叠，自己则留下另一叠，开始出自己负责的符咒课和丹药课的考题。
在讲师们忙于出题的时候，学生宿舍中却在发生着另一番动静。
第35章 期中考题
“轰——噼啪！”
吴皓提着几袋帮宿舍里儿子们打的饭，刚走到宿舍门口，就看见里面一道电光闪过，接着响起的是一片卧槽的海洋。
“肖哥牛逼！”
“大佬，这是真他妈的大佬！”
“太强了！我死了！”
对此吴皓早已习惯。从魏泽允许他们自行试验符咒阵法开始，这样的场景就已经是他们宿舍的日常了。
他径直走进宿舍，拨开周围围观的人群，就见地上散了一地的烧焦纸屑，拿着墨笔的肖游宇蹲坐在中间，脸上身上全是油墨。
“你成功激发雷遁法阵了？”吴皓闻到空气里的焦味，还是露出了些微的惊讶。
“不算完整的。只是以符胆为核心引动了雷属性而已，符头和符脚还没有加入催发，还得再试试。”
肖游宇说着。虽然话是那样讲，但他脸上没有半点失望的表情，只有思考和亢奋。
“不用搭磁场、也不用任何感应，就能产生电…这就是‘仙术’，太神奇了。”他捡起地上的残屑，“几个油墨符号居然隐藏着这样的能量，这还是没有经过魏老师说的‘组合’，还能再改进改进。”
“喂…虽然这么说，但明天就要考文道了啊。”吴皓把饭袋递给他，不忘问道，“那么多的内容，你都背了？”
“下午的时候扫了一遍。”肖游宇从他手里接过饭袋，眼睛还盯着地上的阵法，“无非就是些背诵段落呗，随便看看，能过就行。”
“但这次据说是那位颜如玉老师亲自出题。”吴皓看了一眼旁边被划得满满的笔记本，有些担心，“那个老师看起来很严格，这次考试恐怕会很难。”
“无所谓，难就难吧，反正我也不想在这上面多费功夫。”肖游宇扒拉着饭，头也不抬，“比起那个，你刚才看到魏老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