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最厌这种种拘束,一听太医说这不能干那不能吃的,便觉得头痛,三皇子道:“你先下去吧,去列个单子,交去金龙宫。”
我道:“阿柳,你送张太医出去,该问什么都问清楚了。”
“是。”
三皇子道:“孔乐,你也出去,该赏的都赏了。”
“是。”
殿内顿时只剩下我和三皇子两人,殿外隐隐约约有宫人谢恩的声音传来。
三皇子伸出手,又缩回去,接着再伸出来,在空气中比划了半天,最后给我提了提毯子。
我一脸无语。
“陈娘娘,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
我把毯子往下拽了拽,道:“我很热。”
三皇子又想给我盖住,被我瞪了一眼,便不再动弹,道:“陈娘娘,太医说了,你不能受凉。”
我指了指窗外,道:“你看看外面的天色,我可能会受凉吗?”
三皇子道:“也是。”便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叹了口气,抓起他的手放上肚子,道:“想摸就摸吧,我还没那么脆弱。”
三皇子整个人都僵住了,一双手覆住我的肚子,想动又不敢动,最后只隔空抚了抚。
我几乎要被他给逗笑了。
三皇子道:“陈娘娘,你饿不饿?”
“还好啊,怎么了?”
“听孔乐说,你吐了不少东西,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我道:“我想吃山楂。”
三皇子道:“不行,陈娘娘,太医说了你不能吃山楂。”
我没想到他还真能记住,只好道:“好吧,那你去问问太医我能吃什么,我要先睡一会儿。”
三皇子点点头,仍在我床边坐着,我闭上眼,再次醒来时,三皇子仍坐在我床边,脸上带着傻笑,手里还捧了碗粥。
“你奏折批完了?”
三皇子沉默片刻,道:“不过一些小事,怎比得上我的皇后和皇儿?”
我接过那碗粥,轻轻踹了他一脚,道:“快去批奏折。”
“陈娘娘——”
“皇后谏言,你不听了吗?”
“好吧。”
深秋之时,金龙宫内,三皇子将我拥在怀中,轻轻按揉着我后腰处。
也不知是城皇寺哪个修行者胡言乱语,说是金龙宫风水与我命格相合,适合我养胎,三皇子一听,便告诉了我,眼巴巴地盼着我搬过去。
眼看他那比我还焦虑的样子,我能怎么办呢?
自然是随他了。
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间多有不便,更是常常腰酸背痛,三皇子毕竟是习武之人,手劲儿大,力道也控制得巧,因此帮我按摩身上酸痛处的差事便落到了他头上。
我原本还想让他做那按摩腹部调整胎位的事情,奈何他一碰到我的肚子,便紧张的使不上劲,有时还会手抖,这事也只能交由接生嬷嬷和女医官来做了。
我看着自己那圆滚滚的肚子,一会儿感觉是绑了个球,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翻着白肚皮的青蛙,再一想历来女子生产的惨状,思绪流转间,不由得叹了口气。
三皇子道:“怎么了?”
我道:“焕儿,你说这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三皇子想了想,道:“民间常说酸儿辣女,陈娘娘爱吃酸杏,我觉得这应该是个男孩子。”
我仰头看向他,又搔了搔他的下巴,笑道:“那你希望这是个皇子还是公主?”
三皇子道:“都好,我希望是双生子,儿女双全,正应了一个好字。”
我道:“你想得美,那我得受多少罪?”
三皇子道:“也是,咱们以后还会有孩子,也不急在这一时。”
我道:“哪儿来的以后?以后我可不生了,你喜欢孩子,你自己生去。”
三皇子道:“陈娘娘不喜欢孩子吗?”
我道:“我不喜欢要从我肚子里爬出去的孩子,如果你来生,我个个都喜欢的不得了。”
三皇子笑道:“我倒是想啊,只恨我为男儿身,不能为陈娘娘生儿育女。”
我大笑起来,险些从榻上摔下去,三皇子手忙脚乱地扶住我,无奈道:“陈娘娘,你该小心些。”
“怕什么?你不是在么——焕儿,如果咱们只有一个孩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自然是男孩了。”三皇子道。
“为什么?”
“我为大宁朝殚精竭虑,总不能将这江山交于他人之手。”
也是,三皇子还有皇位要传承呢。
我道:“那若是咱们只有一个女儿呢?”
“那么……”
三皇子思索片刻,认真道:“女帝虽无先例,但也不是不可行,我可以……”
我道:“打住,算了吧,女帝无先例,其登基之路必定坎坷艰难,我可不想让我的孩子受这份苦。”
“那就只能让宸儿继位了,有些事情也得重做打算,总不能让咱们的孩子受委屈。”
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见三皇子垂眸沉思,俊俏不失威严,可怜可爱,不禁亲了他一口。
哦,发挥失误,只亲在了下巴上。
三皇子顿时浑身紧绷,喘了口气,道:“陈娘娘,你可别再招我了。”
我道:“招你又怎样?”便又吧唧亲了他一口。
三皇子揽住我,狠狠吻了上来,最后轻轻咬了我一口。
“我怕我会情不自禁。”
冬日的某一天,大宁朝长公主伴丰年瑞雪而生,称升平公主,取盛世升平之意,自此,帝后再无子嗣,升平公主为天子独女,备受宠爱,至尊无上,一生安乐。
帝后福寿绵长,皆病逝于玉凤宫,帝享年六十九岁,后陈氏享年七十六岁,二人合葬帝陵,无嫔妃相伴。
有世子宸,恪慎明允,元良英奇,承皇天之眷命,为正德帝,其妻沈氏为皇后,性敏敦和,圣恩浓沛,帝后一心,琴瑟和鸣。
第151章 番外六
这一年里,我未曾见过家人,身边除了宫女便是三皇子——准确的说是皇上。
我也曾旁敲侧击地向皇上暗示过,表示我想见一见家中亲人,就算见不着母亲,见一见长姐和我那小外甥女儿也是好的呀。
然而我只要一提,皇上便开始嬉皮笑脸地插科打诨,或是对我动手动脚,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实在怕了他,慢慢就不提这些事了。
冯静仪和嘉嫔说好了会寄书信和风景画来,可我却什么也没见着,每次一问皇上,他便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只拿路途遥远、信鸽难行搪塞我,再多问几句,他便……弄得我毫无办法。
皇上虽然说过不强迫我,但我也清楚,既然他脑子里想的是男欢女爱,这母慈子孝的假象便维持不了多久,果然,元宵那日,他拒绝了我出宫游玩的请求,而后喝醉了酒,半夜闯进我的寝殿,我挣扎踢打,却无济于事,反而更加刺激了他,他将我捆在床头,在我的哭叫咒骂声中,撕碎了我的衣裳。
我很害怕。
他赤红的双目,让我感觉他随时会掐死我。
我已经忘了我是怎样熬过去的,只记得最后皇上扇了我一巴掌,屈辱之下,我将自己咬出了血,然后他像是突然清醒了,给我盖上被子,退到殿外。
最后是一个宫女替我松了绑。
这一场浩劫,我休养了十几天,都没能缓过来。
身体上的疼痛倒在其次,经久不散的是心中的恐惧,我有好几日噩梦连连,畏惧酒气,畏惧黑暗,尤其畏惧黑暗里传来的脚步声。
当然,最让我恐惧的还是皇上。
在我尖叫着打翻他手上的第二碗药后,皇上便再没有出现过,宫女们也没有提过他,但我知道,每当我睡着时,他都会悄悄地过来——毕竟我被褥衣裳上的沉水香是骗不了人的。
皇上对先皇的厌恶几乎已到了极致,恰如先皇也厌恶着他的父亲,所谓皇家传承,不过如是。皇上几乎事事都要与先皇反着来,先皇后宫有佳丽三千,他便空置后宫,使后位空悬,先皇只敬生母为太后,将其余人全部遣去了清静院,他便非要留我在宫中,与我不清不楚着,先皇与先太后母慈子孝,他便非要行那父子聚麀的不伦之事,甚至连先皇惯用的龙涎香,他也要改换沉水香。
如此执拗,实在令人无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皇上在朝堂之事上与先皇一样勤政,至少这几个月来,他从未罢朝,亦未闲置过一封奏折。
可是很快,我便将这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也破坏了。
我又一次逃跑了。
我从来就不喜欢宫里的生活,皇上对我再好,也改变不了我困居深宫的事实,更何况,他曾对我有过那样的暴行。
趁宫女不备,我将安神汤倒进君子兰中,当天夜里,听着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嗅着沉水香的气味,我强忍恐惧,睁开眼,一把抓住了慌乱的皇上。
“焕儿,别走。”
我毕竟比皇上大了八岁,轻易便撩拨得他失了控。
云雨过后,皇上小心翼翼地为我擦身,他没喝酒,动作便没那么粗暴了,我好歹还剩了几口气,浸泡在温水里,强忍睡意,道:“焕儿,我想见见家中的亲人。”
皇上没说话。
我思考片刻,决定加大力度。
“你政务繁忙,我……我总是很寂寞,我已经是你的女人了,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我毕竟看了许多话本,有些风月之语,我虽没用过,但脑子里存货不少,只要抛弃了廉耻心,这些话,我信手拈来。
皇上果然被撩得不轻,倒吸一口气,直接吻住了我,就在我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断了气时,皇上放开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