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鹿茗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时,只听室友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堆话,最后把她往学长那边推了推,几个人便径自道别走了。
她茫然:“诶?”
再然后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她额际冒了点虚汗,柏翊抬手拨了拨她额前有些粘在一起的几缕发丝,同时语气沉沉的淡声开口。
“是谁说自己已经退烧的?”
被他一提鹿茗终于想起这一茬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滚过一圈,从“说谎被学长当面抓包好心虚”到“学长面无表情严肃的样子好凶啊”再到“发烧好难受一点力气都没有好想直接蜷缩躺下”都想了个遍。
最后她动了动苍白的嘴唇。
明明有话想说,但不知为何冒出口后却变成了一声不受控制的哽咽。
“呜……”
柏翊在这一瞬间就慌了。
他浑身僵硬在原地,面对女生突然欲哭的情绪显得完全不知所措,整个人茫然又慌乱,甚至于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不是…这是怎么了?
他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这怎么突然就要哭了啊!
第22章 .
鹿茗倒是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眼眶看起来湿漉漉的,唇角不自觉向下弯着。
她泛着点红的鼻尖只微微耸了耸,几乎让柏翊立刻心软得一塌糊涂。
“很不舒服是不是,”他放缓语气,低眉温声道,“现在就去打针好不好,打完针就不难受了。”
鹿茗很缓慢地点了点头。
教学楼有装电梯,这会儿不是高峰期,一路下到一楼也没别人进来。
建筑分院距离停车场并不远,但还是需要走上百来米的路。十二月下旬的天气,迎面刮来的冷风厉害起来能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柏翊没作多想,几乎是刚走出室内就马上展开了手里拿着的羽绒服,没让鹿茗穿回去,但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又拉紧了前襟,尽量把她整个人裹起来。
鹿茗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说什么。
一路顶着风走到停车场,上车后柏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暖风,不稍片刻不算大的空间里就热了起来。
鹿茗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终于是问了出来:“学长你怎么来了呀。”
因为猜到你在骗人。
柏翊虽然想这么说,但是想到万一又把人弄得泫然欲泣就头疼了,便随便扯道:“嗯,正好来这边有点事,顺便过来看看你。”
其实不管有没有在微信上问她,他也都会过来,毕竟不管她怎么回复他都不会放心。
又是“正好”和“顺便”。
他一个经管系的来建筑系能有什么事,鹿茗垂下眼睫,何况还是这么凑巧的时间。
就像昨天晚上那样,明明根本没有什么要临时拿的东西,却还是这么说着然后一路送自己回了寝室。
“你总是骗人的。”她低着脑袋,闷闷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
柏翊握着方向盘的手蓦地一顿,被气笑中又带着点不解,“我哪儿骗人了?”
他都还没说她,反而先被倒打一耙是吧。
小姑娘却不再吭声了,脑袋耷拉得更低,整个下巴都陷进了柔软的围巾里。
以为她是不舒服所以不想说话,柏翊也没再聊天,只默默地提了提码速。
直到车子快要飙到李氏诊所门口了,鹿茗忽然哑着嗓子开口。
“学长你想要什么圣诞礼物?”
柏翊正好在刹车,一时没听清她的话:“嗯?”
她又换了种说法:“我可以给你送圣诞礼物吗?”
这算什么问题,他淡淡失笑:“当然,为什么这么问。”
就感觉不提前打个招呼,贸然送他东西他可能会不收。
鹿茗这么想着,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悄悄松了口气,幸亏圣诞节快到了还可以有个回礼的机会,不然真的感觉要欠他太多人情了。
“所以,”柏翊状似顺便地温声问道,“要一起过圣诞节吗?”
她眨了两下眼,好像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懵了几秒,最后只愣愣地发出一声“噢”。
柏翊扬了扬唇,微微倾身过来“啪嗒”一声帮她解开安全带的锁扣。
“下车吧。”
车内外的温差极大,鹿茗被冷风吹得糊了一脸长发时,终于稍微回过神来自己刚刚答应了什么。
啊……
赶在踏进诊所大门前,她连忙轻轻拉住对方的衣角。
“应该不行。”
柏翊正准备推门的动作一顿,半回头低眼看她:“什么?”
“我们寝室好早之前就定下了圣诞节要一起逛街……”鹿茗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抿了抿唇弱弱地说,“所以不能跟你一起过的。”
柏翊:“……”
……
鹿茗这场感冒来势汹汹,好在发烧的情况只有刚开始两天,后面几天基本上就是鼻塞咳嗽之类的症状了,就这么一直持续到临近平安夜当天才算勉强痊愈。
周六一大早,袁梦婳起床后先是主动拿鹿茗的水杯跑去水房接了热水回来,稍微放温后再盯着她把水都喝完了,总算稍微放心。
“说真的,要是呦呦你感冒一直不好的话我都要良心不安了。”袁梦婳抚着心口感慨完后,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打开台灯准备化妆。
今天没什么别的事而赖在床上没起的陶雨琼拉开床帘:“说得好像是你害她感冒似的。”
“那不是不好意思再拉呦呦陪我去做志愿了嘛。”
鹿茗捧着杯子笑了两声。
天刚亮就出门跑步的黎歌正好回来,手里还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从食堂打包带回来的各种中式早餐。
陶雨琼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爱你!”
正在抹粉底液的袁梦婳腾不开手,只能半转过身来:“我的茶叶蛋买到了吗妈妈!”
被迫当妈黎歌:“……买了买了。”
她把手里的早餐分到每个人的桌上,走到鹿茗身边的时候,借着身高优势抬手在对方脑袋上揉了一把。
软妹本来就刚起床连头发都没梳,被这么一抓就显得更乱。
不过配上她这副懵懵的表情还怪可爱的,黎歌笑了声,顺口关心道:“今天舒服点了没?”
鹿茗用力地点了点头。
毫不夸张的说,这一整个礼拜,她几乎每一天都是在室友们如此这般的关怀中度过的。
“脸色还是有点差啊。”黎歌端详一番后说。
也可能是她本来皮肤就偏白,这会儿大病初愈就更显病态。
已经从床上爬下来的陶雨琼边咬着自己的包子边口齿不清道:“一会儿化个妆气色就好了。”
刚拿起烧麦准备吃的鹿茗顿住:“啊?”
十分钟后她被陶雨琼按在了镜子前,桌上凌乱的堆满了各种彩妆工具。
陶雨琼甚至十分贴心地帮她戴好了束发带。
她们整个寝室里,陶雨琼和袁梦婳自不必多说,连性格最随性的黎歌化妆手法都很熟练,唯独鹿茗算是对一块领域最陌生的那一个了。
甚至也只有鹿茗一个人感觉很不可思议,明明高中时候学校都不允许也基本上没人化妆的,怎么到大学之后身边的姐妹们个个手法堪比美妆博主呢。
大家都是什么时候学的,高考结束后那两三个月的假期里吗?
不过在跟着室友们相处了小半年后,鹿茗对化妆这件事也稍微有了一点浅薄的了解,至少除了素面朝天外,偶尔也会给自己打个底之类的了,但也仅限于此。
在被迫接受室友们对自己脸上的折腾时,鹿茗忍不住开口:“所以为什么…今天非要化妆呀。”
陶雨琼边拿着粉扑在她脸上忙活边义正言辞:“为了让你气色看起来好一点嘛,今天和婳婳你俩不是要去养老院,当然要给爷爷奶奶们留下元气满满的形象啦。”
靠在旁边抱着胳膊的黎歌毫不留情地拆穿:“只是你自己手痒想玩呦呦的脸吧。”
陶雨琼:“怎么可能!”
旁边自己刚化完妆的袁梦婳也凑过来:“那我来帮呦呦化?”
陶雨琼:“不行我想玩!”
鹿茗:“………”
卡在临近集合的时间点之前,鹿茗终于得以从室友的手下逃脱。
陶雨琼一大早就像抓住了真人洋娃娃一样,给她化的妆虽然是挺淡的,但是后来扎头发和搭配衣服时多花了不少时间。
女生宿舍一楼大堂一般都有一大面全身镜,鹿茗挽着袁梦婳的胳膊匆匆下楼,路过镜子时稍稍驻足打量了自己两眼。
她本来就是温和无害的脸,上了淡妆后眉眼愈发柔和。
长发被编成了两条松松的鱼骨辫,发尾被卷发棒烫出了一段小波浪,头上戴着细款的雪花样式碎钻发箍,顺着辫子下来还缀着好几个精致小巧的水晶夹子。
身上搭的衣服则是黎歌选的,一件藕粉色的加绒斗篷外套,上面绣着三四种超级可爱的猫咪图案。和斗篷一体的帽子又大又毛茸茸的,甚至还缝了一对尖尖的猫耳朵。
鹿茗还记得这件衣服还是当初寝室里大家刚认识那会儿,为了增进感情一起去逛街时,室友们一起非要集资买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