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混沌的大脑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现在?”然后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主卧紧闭的房门。
许怀砚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把声音压低:“很快就回来,没关系的。”
然后他们就真的拿上外套蹑手蹑脚地出来了。
鹿茗直到都走到小区楼下了人都还是懵的,而且出来的着急,也没拿围巾,只能缩着脖子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上。
许怀砚走在她前面半步,说话时半回头,声音随着风一起飘进她耳朵里。
“娇气包是吧被说两句就开始哭,多大点事儿啊,真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他故意这么说着,然后娇气包那双红得跟兔子似的的眼睛就开始瞪过来。
许怀砚轻笑,接着故意“唉”了声:“娇气就娇气吧。”
鹿茗吸了吸略微堵塞的鼻子,很是不满地反驳:“我也不想哭的,但是…就是忍不住啊。”
她想起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相关的解释:“可能就是那种‘泪失禁体质’呢。”
“得了吧,跟我这儿就各种歪理一套套的。”嫌她走得太慢,许怀砚胳膊一伸,一把勾住妹妹的脖子,“矮子。”
鹿茗:“我哪有很矮!!”
许怀砚:“行,那小短腿。”
“……”更过分了好不好!
一路吵吵闹闹地走出小区。
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关门准备过年了,只是有一家新开业不久的甜品店还在营业,许怀砚一开始的目的地也是这儿。
店里开着充足的暖气,鹿茗一进去就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拉到顶的拉链也重新拉下来。
店面一共两层,二楼的沙发卡座已经坐满了,楼下倒是没别的客人。
许怀砚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后拿手机扫了桌上贴的点单码,再把手机推到妹妹面前:“想吃什么自己选吧。”
鹿茗搓了搓冰凉的手指,慢慢在屏幕上划着菜单。
最后只点了一份抹茶卷蛋糕。
许怀砚拿回手机:“这就够了?”
鹿茗点点头。
他下单后又笑:“不像你啊。”
“晚上还要吃年夜饭的。”鹿茗撑着脑袋提醒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有点轻,“明天就是新年了啊。”
“是啊,又要过年了。”
绝大部分甜品都是现成做好的,下单之后很快就被送过来。
店员送蛋糕来时,托盘上还附赠了两杯温热的柠檬水。
鹿茗一直觉得柠檬水又酸又苦,不喜欢这个味道,于是把杯子推到旁边。
许怀砚握着玻璃杯,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过年之后名义上你虚岁就又长一岁了,没想到啊,我妹妹居然都二十了。”
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几个月的鹿茗:“……”
她拿叉子戳了戳盘子里的蛋糕,垂着眼:“那你不是更老了。”
“‘老’这个字真的扎心了。”许怀砚笑了笑,这会儿像是特别有感怀,“不过还真是时光飞逝,总感觉你还是个小屁孩,结果现在连男朋友都有了。”
想到柏翊,鹿茗唇角弯了一下,但很快又趋平。
“哥哥,”她视线一直放在抹茶蛋糕上,捏着叉子的手指渐渐用力,好像欲言又止,犹豫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以后……”
“你以后真的会搬出去吗?”她抬起眼怯怯地看他。
觉察到她语气里的不安,许怀砚怔愣了片刻。
继而反问:“那你想不想我搬出去?”
“当然不!”鹿茗睁大眼,毫不犹豫地否道。
如果哥哥有一天真的不再回家了……她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很多次。但每一次都只是想了个开头,后面就不愿意再细想下去了,因为不敢。
不敢想像哥哥不在的家里会是怎样的。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受着哥哥的庇护,她可以安然成长到现在的性子,每一步和许怀砚都脱不了联系。被照顾了太久,似乎就养成了习惯。
可是哥哥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在这个家里并不快乐,他也完全有能力可以活得更肆意自由。
突然意识到捆住他翅膀的绳子好像就是自己。鹿茗心里酸酸麻麻的,觉得自己自私又软弱,又对哥哥感到深深愧疚,乱七八糟的情绪汇聚到一起,最后全变成了难过。
她紧紧咬住牙关,想要克制住这烦人的泪失禁体质。
“娇气包。”许怀砚揉揉她的脑袋,眼里是温柔的笑意,“不搬出去,我就骗骗妈而已。我要是想离开家还用等到现在吗,成年那时候我就走了。”
“但我妹妹还在家里呢,要是搬出去住见不到妹妹了,那不得想死她啊。”
鹿茗终于绷不住,紧抿的唇瓣发着抖,眼眶又开始湿润。不过这次赶在眼泪流下来之前,赶紧拿纸巾压住了。
“真的吗?”声音轻轻的,整个人脆弱又柔软。
许怀砚有点无奈,更多的还是心疼,再三保证:“真的真的——”
鹿茗睫毛上还沾着一小颗晶莹的泪珠,得了肯定安下心后,又觉得这么大人了还在哥哥面前哭很不好意思,便开始借吃东西来掩饰。
抹茶卷蛋糕一份是切片的,虽然看着精致,但份量也确实不够几口的。
很快把蛋糕吃完,感觉有点干,她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随即又因为酸意皱眉。
许怀砚看着好笑:“要不要点杯喝的。”
鹿茗没跟他客气,立刻点头说要。
他顺着她,又给手机扫了码递过去。
这家店的饮料品类有很多,还都是些鹿茗从来没见过的名字,顿时勾起她强烈的好奇,同时也犯起了选择困难症。
纠结了大概一分钟,这才艰难地把手机还给哥哥。
许怀砚接过一看她选的:“冰沙??”
他妹妹睁着大眼睛连连点头:“嗯嗯,菜单上说是冰荔枝和冰车厘子一起打碎的冰沙。”两种都是特别好吃的水果,这谁能不好奇口感呢。
许怀砚直接把这杯饮料从菜单里删去,冷酷无情道:“寒冬腊月喝冰沙你脑子坏掉了,换一个。”
可俗话说,越得不到的越想要。
鹿茗突然执念就上来了:“可我就想喝这个。”
“不可能。”
“那我自己点。”她说着就要伸手去口袋里摸自己的手机。
结果摸了个空。
才想起来刚才出门出得急,手机还搁在茶几上呢。
现代人不带手机出门真是什么都做不了……
许怀砚喝了口柠檬水,好以整暇地睨她:“你自己点啊。”
鹿茗默了默,又开始可怜兮兮地央求:“回去以后我把钱转给你。”
“……那是钱的问题么鹿呦呦?”
“就一次,就喝一次我保证。”
“……”
得,跟小时候一样的缠人劲又冒出来了。许怀砚心下好笑,但依然不松口。
眼见着娇气包嘴巴又要不高兴地翘起来,他轻轻“啧”了一声,低头把手机屏幕切到微信界面:“既然我劝不动就让别人来劝。”
然后点开某个联系人的聊天框,直接拨了个视频过去。
鹿茗还在茫然他是给谁打视频,几秒后对方接通了。
一楼没别的客人,许怀砚也没戴耳机,直接开着外放,看到屏幕里出现一张脸后,立刻喊了他一声:“柏翊啊。”
鹿茗:“???”
柏翊这会儿正在老宅的书房里写春联,接到许怀砚莫名其妙的视频请求自然觉得奇怪:“怎么了?”
许怀砚没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女朋友非闹着要吃冰沙,我说话她不听,你来劝吧。”
他说完就把手机转了个方向,塞到还一脸懵的妹妹手里。
鹿茗眨着眼看向屏幕里男友熟悉的脸。
他似乎没在家里,背景是她从没见过的陈设。
但没来得及问,柏翊倒是先蹙起眉头:“哭了?”
“啊……”
他脸色发沉,眼里最开始的笑意散了,眸光虚暗:“眼睛怎么那么红,谁欺负你了?”
鹿茗不自觉地抬手碰了碰自己卧蚕的位置,再凑近屏幕看了下视频小框里的自己,好像眼睛是红得挺厉害的,也有点肿。
“没事啦。”她笑了笑想让他别担心,但不解释也不好,迟疑两秒,还是简略说了句,“就是…被妈妈骂了而已。”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柏翊不由怔愣。
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放松,他压着嗓子,轻轻问她还好吗。
鹿茗用力点头:“已经没事了,哥哥带我出来吃甜品了。”
许怀砚忽然眼皮一跳。
柏翊看到她还算有精神,终于稍稍放下心:“那吃了什么。”
“一片抹茶卷蛋糕。”她把前置摄像头反转,镜头对准桌上的空餐盘,“已经吃完了。”
柏翊:“就一片蛋糕?”
“对的。”她把摄像头又翻回来,脑袋凑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