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撇去别的不谈,如果朗月真的是孙谚识的女儿,那朗月的母亲怎么会放孙谚识高中时候的照片而不是近几年的照片?又为什么把照片放在那么隐蔽的地方?
“可是……”
黄超也想到了这点,刚开了个口就被华强一个凌厉的眼神顶了回去。
朗颂神色复杂地看着乖巧的朗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华强一脸慈笑道:“这事简单,拿月月和小孙的头发去做个DNA亲子鉴定就行,一个礼拜就能出结果,小颂你觉得如何?”
这是最具有说服力的做法,朗颂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黄超收起笔记本,去警车里拿了一个信封袋取了两人的头发。
朗月还小,很多事情不能理解,朗颂尽量用手语和她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她半知半解但仍然很开心,就好像已经确认自己会有一个爸爸。朗颂也跟着笑,只是那笑容浮在表面,笑不进心里。
事情有了处理结果,朗颂想带着朗月走,华强拦住了他们:“你们两在店里吹吹空调,叔叔出去抽根烟,等下用警车送你们回去,想吃什么只管拿,叔叔结账。”
话毕,他丢了个眼神让黄超盯着兄妹俩,然后从柜台上孙谚识的香烟盒里抽了根烟,掀开帘子出了小店。
孙谚识收到信号,也拿了烟盒跟了出去。
华强走了一段路才靠着巷道旁一根电线杆站定,他望着叼着烟跟来的孙谚识,没好气道:“是不是你女儿?”
孙谚识苦笑:“强叔,您觉得有可能吗?”
华强嫌弃地斜睨他一眼:“谁知道你是不是酒后乱性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最后又不想负责任。”
孙谚识哈哈一笑:“我倒是想。”
笑完他嘴里又涌上一阵苦涩,他是同性恋这件事华强比他爹妈都先知道,他对女人根本不会有性欲,怎么可能会有女儿。
华强重重地叹了口气,千言万语都包裹在这一声叹息之中。
孙谚识吐出一团浓烟,胳膊肘撞了撞华强:“那两小孩怎么回事啊?”
华强又是重重一叹:“两年前朗颂他妈妈得了肝癌,治不好,去了。半年多前,他爸下班路上救了一个轻生的小姑娘,自己却溺死了。”
孙谚识夹烟的手顿了住,好半天反应不过来,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才慌忙松开了手。
“那……兄妹俩怎么过日子?”孙谚识问。
“难过呗,朗颂他妈治病欠了不少钱,本来就过得拮据,他爸死后家里彻底断了经济来源。再加上妹妹没人照顾,他就休学带着朗月四处打零工。”华强吐出一口白烟,“小颂今年本该读高三,如果他爸还在,他已经参加完高考,下个月该去大学报道了。”
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无法准确描述出生活压向一个还在发育期的少年是怎样沉重的负担,孙谚识只是稍微幻想了一下,如果自己高中时候失去父母撑起一个家,照顾一个失聪的妹妹,他就已经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他用足尖碾了碾地上的烟头,又问:“听你刚才的口气,你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以前我三天两头就会去看他们一眼,给他们带点吃的。”
孙谚识接腔:“结果那小子又倔又傲,偷偷跑了。”
华强哼笑一声,被猜中了。
两个月前有段时间他特别忙,隔了一个多礼拜才抽出空来去见兄妹俩,结果两人租住的房子早已人去楼空,电话也打不通了,要不是今天这个报案,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找到。
“那你是处理俩小孩他爸那事时认识他们的?”孙谚识又问。
提起这茬,华强闷笑了声:“不是,他跟当年的你一样,跟人打架呢,被我抓个正着。”
“哦——”孙谚识拖长了声音,那朗颂脸上的伤疤和身上那丝匪气就不难解释了。
华强像是对读心术似的,一眼就看穿了孙谚识:“人家小孩跟你可不一样啊,你那是莽,他那是不得已。”
“怎么说?”
“他一个外来户,被人欺负了,不打回去以后只会被欺负得更狠。”
“也是……”孙谚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事他读书的时候也不是没遇见过。高二时他们班班花就因为是外地人,经常被本地同学欺负,他帮过好几次。
今天真是够热的,两人在外面只站了几分钟汗水就噌噌往外冒。
华强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往巷尾的方向看去,感叹道:“这巷子还是老样子。”
孙谚识应道:“还能变出花不成。”
蓝楹巷所在的这个村子叫做蓝楹村,据说是因为村里有几颗漂亮的蓝楹花树而得名。
孙谚识没见过什么蓝楹花,在他出生前这一片就已经成了游离于城市管理体制之外的城中村。因为缺乏统一的规划和管理,蓝楹村这一片都是两三层楼高的自建房,不讲究什么户型,更没什么楼距,稠密地聚集在一起,成了这个城市的“疮疤”。
这个城中村阡陌交通,蓝楹巷是村里最长最宽的一条,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片城中村的交通要道。蓝楹巷全长一百来米,孙谚识家的房子处于中间的位置,总共两层。一层前厅被他爸妈弄成了铺面,后面则是一个小院和厨房,从小院里的悬空梯上去就是二楼的两个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