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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双凤的眼圈略略泛红,她把头转开去,镇定了会儿才道:“今儿双喜过来,是为了一件旧事。”
    赵襄敏并不着急:“哦?”
    言双凤深深呼吸,低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
    赵襄敏问:“什么事?”
    言双凤笑了笑:“跟你好了这么些日子……我一直都……”语焉不详地所了这句,她才含糊不清地嘟囔道:“我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有孩子的。”
    赵襄敏微微地挑了挑眉:“为何这样以为?”
    言双凤道:“你该听过那些我在方家的传言,其实有的并不是没来由的,比如姓方的那姨娘的孩子,在今日之前我以为确实是我、是我踹的她小产,我知道之前我在外头的名声不好,我也承认我不是没私心的人,但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那、那是会遭报应的,我以为那孩子是因为我才没的,我……”
    赵襄敏点头:“所以,不是你。”
    言双凤短促地笑了笑,像是解开了心结一样:“对,不是我。”
    今日双喜来跟言双凤所说的,便是方府内宅的一件秘闻。
    当初言双凤默许方守恒纳妾,但唯一不许的是他让妾室先有身孕。
    高门大宅里的手段多的是,这当然不是难事。所以在发现琴姨娘因自己而小产后,言双凤简直是新仇旧恨外加寒心彻骨。
    谁知双喜告诉她,原来并非是方守恒背离她,琴姨娘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身孕,一心要争宠,所以背地勾搭了人。
    可她招惹错了人,毕竟并不是谁都跟言双凤一样,那人屋里知道留着那孩子必是祸患,便给她下了药,琴姨娘察觉不对,便顺势想出一条毒计,想把罪名栽在言双凤头上,所以就算言双凤不踹那一脚,那孩子也已经保不住。
    赵襄敏并没有问的更详细,因为他早在双喜上门之前就已经极为清楚。
    听她说完,小魏王起身走到言双凤的身旁,慢慢地把她揽入怀中。
    “其实,不管有没有都好,”长睫低垂,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温柔:“我只要有凤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言双凤靠在他的胸前,想笑,眼中却有些泪光闪动:“那可不成。”
    赵襄敏垂眸。
    言双凤吸了吸鼻子,嘀咕道:“乘风是天马,一定要胭脂生个小天马出来才行。”
    小魏王的眼神有些古怪,自己好像……忽然跟乘风一个待遇了,这感觉似乎……
    言双凤抱着他的腰道:“我想生个儿子,像是你一样能打仗的、能建功立业儿子。”
    赵襄敏叹气:“如果一定要,我想要个女儿,像是凤儿一样……”
    言双凤眼睛一亮,突然灵机一动:“那也不是不行的,就算是女孩儿,只要你能教她,她也是能打仗的,就像是花木兰!谁说女子不如男?”
    赵襄敏愕然,忍俊不禁:“虽然说‘巾帼不让须眉’是好的,可你怎么老想着上阵打仗呢?”
    言双凤仰头看过去:“因为我喜欢那样的人……你一样的人。”
    “嗯……”小魏王的眼神渐渐迷离:“那就、都要好了。”
    第91章
    陶夫人在得知小魏王“请”他们这些人上京的用意后, 本来打算,在京城内置买一处房舍,不为别的……好歹也要让言双凤有个能风光出嫁的地方。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 这却也不用她费心了,因为赵襄敏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包括房舍。
    不过也有赵襄敏没想到的地方。
    次日,方家那边儿又来了人,这次,却是伺候老太太身边的玉蝶。
    起先言双凤在方家的时候,玉蝶同她的关系就跟别的不同,言双凤也很喜欢这个爽利能干的丫头, 甚至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所以在玉蝶先前逢难之时,才出手拉了她一把。
    不过这次两人相见,跟之前自然有所不同了。
    玉蝶有些谨慎地行了礼, 正犹豫要不要换称呼,言双凤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腕,啐道:“几天不见,我是身上长刺了么?你就这个躲躲闪闪地模样。”
    玉蝶不禁一笑,心里一块大石落地,便道:“什么长不长刺儿的, 就算您是菩萨,我更得认真磕几个头才好。”
    言双凤哼了声, 搭着手道:“好, 那你磕吧, 最好再点了那上好的沉水香, 摆上精致的果品点心,然后再说你的心愿,我才肯看看是不是能有求必应呢。”
    玉蝶掩口笑起来,瞅着她道:“姑奶奶还是这样……我其实知道姑奶奶不见怪,只是朝廷的法度,王府的规矩,是不能轻慢的。”
    言双凤拉着玉蝶落了座:“别说成亲后我也依旧是这个名儿不会改,何况这还没成亲呢,就先跟我说这些见外的话!”
    玉蝶正要开口,就见如意亲自送了茶上来,玉蝶看她的打扮也跟以往不同,不由赞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装,如意换了这么一身儿,我都不敢认了。”
    如意吐舌道:“玉蝶姐姐,难道我只有衣装变了么?人就没变?”
    玉蝶道:“看着是比才进京的时候白了些似的。”
    如意高兴起来:“还有呢?”
    言双凤笑道:“这丫头是得意忘形了!”说着就跟玉蝶道:“你知不知道,她能耐的很,竟给自己找了个女婿!”
    玉蝶很是惊愕:“是么?!这……是哪一位?”
    “怎么说是我自个儿……我、我又没瞒着你,”如意羞红了脸,撅着嘴对言双凤道:“何况还没怎么样呢,娘子先嚷嚷起来!”
    玉蝶笑道:“害羞什么?这是大好事。”她看向言双凤:“只要是姑奶奶给你过目了的,定然是个值得嫁的良人。”
    言双凤得意道:“这话不错,是我许了的,还是我给撮合了的呢。”
    玉蝶道:“那定然是错不了,到底是哪家的?”
    “什么哪家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做……近水楼台先得月!”言双凤笑着说。
    玉蝶最是聪明:“哦,原来也是王府里的?”她的目光闪烁,见如意的反应,便忙站起身来:“那可真真的要恭喜姑娘了!竟也是好事当头。”
    就算是王府里的小厮,也比别处体面些,何况是跟随小魏王的,自然非同一般。玉蝶实在想不到,如意竟有这造化。
    如意抿着嘴,又羞又喜:“哪里……姐姐自跟娘子说正经事,我先出去了。”屈膝一拜,忍着笑地赶忙往外退去。
    见如意离开,玉蝶半敛了笑,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想这丫头的福气在这里。也是她当初执意要跟着你,这份忠心耿耿,必有福报。”
    言双凤心头一动:“怎么发这种感慨,你……在府里可还好?”
    玉蝶忙打起精神来:“原先大爷出事,老太太的情形不大好,颇忙乱了一阵,这两日总算缓了过来,没什么大碍。”
    言双凤道:“老太太……当真好了?”
    玉蝶点头:“多亏了姑奶奶先前找了的那位太医,实在是妙手回春。”她稍微地停了一停,看了看左右,放低声音道:“就是因为二姑娘那般自作主张胡闹,又生了点小气,至今还罚二姑娘闭门思过呢。本来老太君想请你过府同你解释,可又知道这会儿时机不对,再请你过去怕是多有不便,想自己来见你,又觉着……”
    “都过去的事了何必计较,”言双凤赶忙道:“且哪里有让老人家来见我的道理?只要不是方家觉着不便,我又有什么?”
    玉蝶的眼中透出感激,旋即道:“纵然你心里没什么,可是那位……”她又往门外看了眼,虽不敢说,言双凤却知道她指的是赵襄敏,玉蝶道:“到底要避忌,所以今儿特叫我来走这一趟,也是有几句话同你说的。”
    言双凤道:“是什么话?”
    玉蝶道:“老太太听说,你是要在京内大婚的,皇室的婚礼不同寻常,老太太就想,你的家是在龙城,若是愿意,大可以把方家做你的娘家,就是说,出嫁的那日可以从方家……”
    言双凤大为震惊,没等玉蝶说完便道:“这当然不成!”
    玉蝶温声道:“我知道你必然不肯答应,毕竟……”她叹了声,道:“不过你要知道,老太君这话,是真心为你着想的。先前因为你跟大爷和离,京内多少流言蜚语,这次若是能把方家当娘家而出嫁,那些流言当然是不攻自破了。另外,方家虽不算是什么有权有势的高门大户,但也算是体体面面的正经门第……”
    言双凤的出身不是什么机密,尤其是定了跟小魏王的亲事后,京内几乎人人皆知她是北镇小庄子里的、牧政司养马的后人,没有什么显赫来头。
    倘若她能从方家出门,一来之前关于跟方家闹得大不快的那些话会消弭不说,方家,自然也成了她的“娘家”,也算是个小小地“靠山”。
    这是老太君的想法。
    言双凤听玉蝶说完,一笑道:“我明白老太君的意思,不过,其实老太君也清楚我的性子,我不会在意那些飞短流长的,至于什么体面不体面的,我也不在意,他也同样,所以就真的不必了。”
    玉蝶默默地望着她,深吸了一口气,倾身过来,几乎耳语地:“方才那些话,是老太君叫我说的,不过,照我私心想来,老太君恐怕还有一层意思,毕竟之前大爷入御史台,人都说是殿下指使的……老太君大概是想借此机会,对王爷示好,化干戈为玉帛。”
    言双凤点头:“我也猜到了。不过,王爷他其实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他要真的针对方家跟……早就下手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你回去后只管安抚老太君,不必叫她多心劳神,只要保养身子便是。”
    玉蝶放心,又问道:“说来我都有些想不通,怎么就轻易地把大爷放了呢?”
    言双凤道:“出事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只要……方侍郎没真干什么违法乱纪的,就不会有大碍。再说,那是王爷,又不是不讲道理的土匪,他还会不知道轻重缓急了?朝廷又不是他说了算。”
    玉蝶听出她话语中对于赵襄敏的亲昵,暗暗称奇:“等得闲了,你可要把你跟王爷如何相识的种种……同我说说。”
    言双凤笑道:“这又什么好说的,那戏文话本上写得是‘英雄救美’,我不过也是一样罢了,这叫……‘英雌救美’。”
    玉蝶捂着嘴忍笑:“我还以为是美救英雄呢。”
    她笑了半晌,终于又想起正事:“昨日双喜来同你说了琴姨娘的那件了?”
    言双凤“嗯”了声,道:“说来我也觉着奇怪,好好地怎么叫她来跟我说这个?是谁查清楚的?”
    玉蝶道:“据我所知,这件事,是夏二奶奶透出来的。”
    两人目光相对,言双凤一笑:“这可真难为她了。自己屋里的防不过来,连大哥房内的都不安生……”
    “别提了,”玉蝶摇头叹息:“就算大爷再怎么不好,弄得这个样子也实在的难看的很,不过,那琴姨娘自打上回搅闹你不成就病倒了,也没大有人管她,怕是熬不出几天了。”
    言双凤皱眉:“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玉蝶又坐了片刻,问起大婚后如何,言双凤只说要回北镇,玉蝶的眼中透出向往之色:“成日家说北镇北镇,只恨我不能跟着你去,也得长长见识。”
    言双凤问:“对了,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我知道你离不开老太君,可若是……老太君百年之后,你也不要有那短浅之见,若不嫌弃我们那里穷乡僻壤,苦寒之地,你就去找我。或者叫人带信,我派人来接你过去。”
    玉蝶闻言,双眼之中涌出泪来,握住她的手道:“当真?”
    言双凤道:“这还有什么假的?你也看见了,我身边没什么格外机灵能干的,若你肯去,我必定往死里用你,有这好事我怎么还能说假话?就怕你害怕了不肯去。”
    玉蝶破涕为笑,强自按捺欲哭的冲动:“好!等……等那时候,我必定去你那里,给你做牛做马。”
    言双凤似笑非笑道:“也不用说的我跟个恶主子似的,就像是如意那傻丫头,不还找了个如意郎君么?等那会儿,说不定我还给你找个更好的呢!”
    玉蝶还含着泪,脸上却红了,轻轻地啐道:“真是,自己要大婚了,就满天下地要给人说媒么?”
    言双凤自在地晃了晃脚道:“那当然,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我若能说成一门大好姻缘,也是我的功德呢。”
    她说了这句,又转向玉蝶,正色道:“不提这些玩笑,我其实是想跟你说,凡事看的长远些,也许下一刻就柳暗花明了呢?千万别心窄了想不开只要寻死觅活,但凡还有一口气在,以后未必没有那长长远远的好日子。”
    玉蝶很清楚她的意思,其实先前方家乱成一团的时候,老太君的情形也有些危殆,这让玉蝶寝食不安。
    原先,玉蝶是胡夫人身边的丫头,她打小儿被卖,没有亲眷,只有一个干娘,可她的那干娘心术不正,为人苛厉刻薄,她见玉蝶生得好又能干,便仗着胡夫人的恩典,竟想把玉蝶嫁给自己的儿子,胡夫人耳根软,没多想就答应了。
    玉蝶却知道那男人是个不成器的,吃喝嫖赌还样样沾边,人品更差,她哪里肯从,可又无法,急得寻死觅活。
    毕竟胡夫人已经许了,谁人还敢违抗?
    就算是府里其他人——比如夏少奶奶,大小姐二小姐她们知道这不公平,却也不敢插手此事,毕竟一旦插手,就仿佛跟夫人对着干,这可是容不得的忤逆行径。
    到底是言双凤看不过去,她悄悄地在老太太耳旁吹风,才让老太君把玉蝶要了过去。
    为此事,玉蝶对言双凤一直感恩戴德。可如今若没了老太君当靠山,言双凤又不在府里了,谁还在意她这一个丫头的死活?何况胡夫人房内那些底下的小人,未必没有记恨着,只怕还虎视眈眈着等着吃了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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