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江晚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等有钱了我也整一辆!”江晚的目光追随着那堆行驶的人民币,艳羡不已。
然后他又想起了自己昨天亏的七百块钱。为了这么几百块钱,心头梗得像堆了一堆小石头,压在心肺上阻塞呼吸,难受得像脑袋开了瓢,嗖嗖往里灌着冷风。
这样穷搜的江晚,居然还妄想着幻影。白日梦都不敢这么做得这么狂妄。
他又大体算了算,自己不吃不喝,打工三辈子,怕是都买不起这车。瞬间就觉得劳斯莱斯幻影,真的只是个幻影。
江晚推着单车,在莫尔中学旁边的巷子里,找了个早点铺子。
“老板,要一碗白粥。”
“好嘞,一块钱。”老板边说边抬头看了一眼江晚,“一个大小伙子,吃这么点不够吧?”
“够了够了,昨晚吃撑了,现在还不饿。”
才怪,他昨晚饭都没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心肝脾肺肾之间喊个话,都能听见个回响。
江晚接过粥,扫了一圈没找到座位,于是就找了个花坛边蹲着。
粥还有些烫,他边吹边喝。
“啪”一个蓬松的大包子落在了江晚快要见底的粥碗里。
江晚抬起头,浅棕色的眸子,映出面前少年隽秀苍白的脸,霜雪似的,但是笑起来像十二月份的太阳。
他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没穿校服,腋下拄着拐杖,手腕上挂着早餐。
“多吃一点,现在在长身体,不吃饱的话长不高哦。”声音清清澈澈,干净得像初春化开的溪流。
江晚站起身来,跟劲瘦挺拔的松柏似的,比那少年足足高了半个头。
少年的脸抽了抽。
江晚右手端着粥,左手中指指着粥上面的包子,“你的包子,谢了。”
“不客气,你吃吧,我先走咯。”说完少年拄着拐杖转身往回走,动作利索,一看就是已经用惯了拐杖。
江晚刚这样想着,就听见呲地一声,拐杖一划。啪嗒一声,少年连人带拐,摔了个人仰马翻。
江晚把包子一口塞嘴里,跑了过去,夹着那少年的腋窝,把人揽了起来,但是少年双腿像是煮得软塌塌的面条一样,根本没法承受整个人的重量。
“抱歉,我的腿站不起来。”
“……我把你送回去吧,你要去哪?”
少年伸出手,和脸色一样苍白,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他指了指前方的文具店,“就在那儿,那个文具店。”
江晚一手拾起地上的早餐和拐杖,一手揽住少年,比他想象中还轻。江晚像拎小鸡崽子似的,轻轻松松地就把人送了回去。
“前天轮椅摔坏了,已经送去修了,但是还没修好呢,所以最近几天就只好用拐杖了。好久都没用了,不是很习惯了。”
江晚也不好多打听别人的事,他把少年抱到椅子上,然后把早餐递了过去。边摆放拐杖边说:“这拐杖不太会用就不用了吧,要买什么让你家长去就好了,到时候别再把手给摔出问题。”
少年咬一口包子,抬起头眯着眼笑:“那不行,我爸爸只会喝酒,他不会管我的。”
江晚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腾地撞了一下,渗出了些苦涩。
“我叫苏伊,是个Omega。哥哥你呢?是哥哥吧,感觉你比我大。”
江晚挠挠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管他叫哥哥,内心有些小雀跃,又有些不好意思。
“额,江晚,快十八了,Beta。”
因为江晚是Beta,所以如果苏伊不说,那么他根本就不会知道他的第二性别,因为他闻不到信息素,无法辨别出第二性别。
“是《赋是秋江晚照》的江晚吗?”
江晚眯着眼,饶有些兴趣,“你这小孩儿肚子里还有点儿东西啊。”
然后伸出手揉苏伊的头,跟哄小孩儿一样:“真厉害,了不得了不得。”
苏伊得意起来,像得了夸奖的小朋友:“虽然我不去学校,但是我也有在学习。”然后不经意间,看见了江晚校服上绣着的学校名字,瞪大了眼睛。
“锦城四中?好厉害……四中里面全是优等生,哥哥你真的好厉害。”
厉害吗?还好吧,在那些脑袋跟开了外挂一样的高智商人堆里,他真的是很普通。
是的,普通,这贯穿他十多年的一个词。而且他不仅普通,还略惨。
不过苏伊这崇拜的小眼神,倒是让他见底的自尊,装了个盆满钵满。
关于苏伊,江晚心里也猜出个七八分来,大体是父亲酗酒,苏伊腿脚不便辍了学,守着这么个文具店,不过好歹在学校旁边,应该多少还是盈利的。
反正比自己好多了就是了。
苏伊看时间不早了,催促着江晚快去上学。江晚这才想起自己的单车还在外边。
急匆匆冲了出去,看见单车还在原处,才松了口气。旋即又差点笑出声来,这么个破车谁会偷啊,当废铜烂铁卖,怕是都没有一口铁锅值钱。只有自己还当个宝贝疙瘩似的。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江晚每天下午,一放学就跑莫尔中学来蹲人,风雨无阻,锲而不舍的精神让人为之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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