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的人反应慢,被一口咬住了手指头。他老爹生了气,要把这王八给扔河里。
江晚跟在后面追:“小八,爸爸你还我小八。”
他老爹一听更来气了,什么小爸小爸,意思我是大爸?你已经有我一个爸爸了还不够吗?
有时候江晚觉得杜衡煊跟小八挺像的,就是江晚不知道对于杜衡煊来说,他的生猪肝是什么。
杜衡煊从袋子里拿出自己带来的蛋糕,“连二在外面买的蛋糕,添加了膨松剂、防腐剂那些东西,吃多了不好。这是我家里西点师做的,材料都很健康。”
江晚有些感动,没想到杜衡煊这人,偶尔也还挺好,还专门让家里的厨子做了这些带过来。
“今天厨师做多了没吃完,扔了浪费,所以拿来给你。”
江晚的感激之情戛然而止。“哦,意思我是你家人形垃圾桶呗?厨余垃圾回收口呗?”
“所以你吃不吃?”杜衡煊举一勺蛋糕,凑江晚嘴边。
江晚想都没想,张开嘴尝了一口。
“垃圾!”
杜衡煊:嗯?不好吃吗?不应该啊。连江晚这种没吃过高级食品的人都说垃圾,看来这西点师该开了。
“这些垃圾,以后你们家不要了都给我。”
杜衡煊对江晚这人真是没了脾气,又挖了一勺递过去,“以后不要让连二喂了,他买的那些不健康。”
江晚觉得杜衡煊有点大惊小怪了,“没事儿,那点儿添加剂算不上什么。”
单单就吃这一点上,江晚还考虑不到什么健康零添加,他只要能果腹就行。他似乎又看到了横亘在他和杜衡煊之间的鸿沟,无法逾越,连摆渡船都没有。
“你要是吃了那些不健康的,身体会恢复得慢,一直躺这儿,出钱的可是我。”
江晚觉得杜衡煊说得有点道理,但是这道理似乎又有点行不通。思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歪理。
他也不跟杜衡煊计较,虽说是歪理,但他花的是杜家的钱,这点倒是实实在在的。
杜衡煊走的时候,还没忘把冰箱里连丞买的蛋糕都清了个空,然后把自己带来的放了进去。
因为江晚拒绝了植皮手术,所以他过些天也快出院了。
江晚拒绝植皮手术。一是自身上没法取出那么大片的好皮。二是这么大面积的烫伤,植皮手术也得百万元起,虽然杜家不缺钱,但是江晚不想再花了,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而且这还是自己扑上那火锅油汤的。
有时候杜衡煊过来,看文件都能看到睡着。他明明也只是个中学生,却担负了很多江晚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江晚才知道,有钱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杜衡煊。”
“嗯?”
“你过来点。”
“嗯?”
“我叫你头凑过来点。”
“干嘛?”
“诶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唧唧歪歪磨磨唧唧的?”
杜衡煊把头凑过去了点。江晚抬手勾上杜衡煊的头,把他又拽近了点。
两张脸近在咫尺,杜衡煊看到了江晚水汽氤氲的桃花眼,还有那浅棕色瞳仁里的自己。
心,怎么跳得这么快,像在胸腔里打起了架子鼓。
江晚闭上眼,鼻尖靠近了杜衡煊。杜衡煊甚至能看清楚江晚根根分明的睫毛,倏尔微颤着,以及他鼻翼上那颗小小的褐色的痣,是不规则的小圆形。
鼓点越来越密集,似乎有要把鼓面敲破之势。
杜衡煊把江晚一推,“你干什么!”,他起身,蹭落了桌上的蛋糕,蛋糕应声掉落在地。
江晚看到杜衡煊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自己也没把杜衡煊怎么样吧,怎么能这么大火气。
“我闻到了一股烟味,还想着会不会是你吸烟了,果不其然。”
“那又怎样。”高速击打过的鼓面还在颤动着。
“杜衡煊,吸烟有害健康,你还是戒了吧?”
“你一个只会打架挑事的小混混而已,轮得到你来管我?”这句话很伤人。杜衡煊说过很多伤人的话,句句扎别人的心。但这次话刚出口,杜衡煊就有了一丝后悔,当然,仅仅是一丝而已。道歉时不可能的,谁他妈能告诉他“道歉”两个字怎么写。
江晚一顿,像突然断了电的机器。愣了会才嘴角一勾笑了起来,还是往常的无所谓态度,“嗯,也是。”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微妙的尴尬氛围蔓延开来。
此后几天,杜衡煊都没再来过。
出院这天杜衡煊也没来。不过连丞和木锦都来了,小松也来了,他代杜家来办付款手续。
江晚拒绝了他们送自己回家的要求,他不是因为住在贫民窟而自卑。他觉得这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他住在哪里,都不影响他是江晚。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他和杜衡煊,和连丞、木锦,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他们是上流社会的继承者,自己是底层众多奠基石中的一块,或许努努力,也能进入中层,但即使是那样,也还只是上层阶级的打工狗,仰仗着他们吃肉喝汤的时候,能分到一根骨头。是没有什么平等关系可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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