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洲黯然伤神,点开相册,找出他和顾山泽的合照。生日那天被强行拉着拍下的,差不多款式的西装,一模一样的领带,要是把背景P红,可充当结婚照。
每天,他都会这么点开一会儿,手指停在删除键,每天,都没能落下去。
几分钟后,小杨的车到了,江阿姨走到门口,柔声提醒他下楼。
小杨是沈辰砂的私人助理,公司里叫他“杨助”,家里跟着喊“小杨”,喊来喊去,连他大名都搞忘记了。江阿姨推着轮椅送他出门,两人合力,小心地扶他坐进汽车后座。
那动作实在太小心了,往车上搬易碎品也不过如此,沈冰洲知道是怕把他磕着碰着,可越是大费周章,越显得他悲惨可怜,还不如顾山泽的公主抱。
上车之后,小杨友好地微笑了下,同他说:“沈总从公司过来,我们在朱小姐家门口汇合。”
沈冰洲端然正坐,身上又是一套崭新高定,深咖色法兰绒面料,配真丝酒红白碎花领带,银色眼镜框上凝着雪白亮光,拒人千里的气质展露得淋漓尽致。虽然大部分时间穿着拖鞋睡衣在家玩石头,但只要底子不差,稍微捯饬捯饬,依旧是优雅贵气的沈二公子。
他轻嗯一声,表示听到,小杨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仍是微笑着,“您今天好像不大高兴,是不是听说了公司里的事?”
沈辰砂好几天没回家了,他没有其他途径知晓公司的事,听到这么说,心中猛地升起不祥预感。他沉着地问:“公司出什么事了?”
小杨这才发现他并不知情,目露后悔之色,但说都说了,只能坦诚地告诉:“财务出了点问题,沈总在想办法了。”
财务危机,那可不是什么小问题,沈冰洲暂时没接话,小杨自顾自地叹气,继续讲道:“所以沈总才没有亲自来接您,今天在公司,她和沈青禾当面吵起来,营销部的张经理当场请辞,说这样的公司不呆也罢,之后好几个主管都跟风照做。”
沈冰洲听得心堵,蹙眉思虑了许久,最后无力评论:“内部勾心斗角,留不住人也正常。”
小杨说:“咱们公司情况特殊,没办法,您不用担心,有了您这层姻亲关系,朱家多少会帮衬的。”
沈冰洲心里突地冰凉,有几根梆硬的冰棱子扎进心脏,寒冰扩散,冻住全身血脉。他侧头看向窗外,不再说任何话。
朱家的房子,从里到外宽敞奢华,拢共住三口人,阿姨却请了四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财大气粗。朱玉玉套着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头发扎成丸子,素面朝天地呆在厨房,闷头做菜。
平日里,她必定浓妆艳抹地出门,和所谓的名媛们鬼混,自打枫泉那趟回来,不知中了什么邪,整日宅家研究厨艺。
起初,朱太太无比欣慰,认为是临近订婚,知道收心了,后来才发现,她变乖了,也不笑了,应该是遭受什么打击,自闭了。
距离沈家人上门的时间只有十来分钟,她像忘记了一样,还在埋头苦干,朱太太气势汹汹地推门进来,“你还不去化妆换衣服?这个模样见未婚夫,有没有规矩?”
朱玉玉头也不回地说:“我又不喜欢他,穿什么都一样。”
朱太太气得龇牙,恨不得冲上去掴她两下,“上次我就说过了,喜欢是喜欢,结婚是结婚,这个女婿,是我亲自选定的,你放心,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他不会瘫一辈子,那么好的基因上哪找去,以后生出小孩,又漂亮又聪明,不好吗?”
朱玉玉面无表情地说:“照您的意思,我要不然干脆跟他的精。子结婚吧?”
这一句,差点把朱太太当场气死。她哆嗦着嘴皮子,正要发作,阿姨跑进来通知,人已经到了,她只得暂时作罢,恶狠狠地警告:“等你结了婚,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等会不准乱说话,不然有你好看!”
沈冰洲准时准点在门口遇到沈辰砂,她从车上下来时,明显情绪不好,到了面前,却又笑着问候,要不是小杨无意中说漏嘴,他绝对看不出自家姐姐正在承受巨大压力。
两人跟随保姆阿姨进门,还没走到会客厅门口,朱太太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打完招呼,不忘在女儿手臂上掐一把,“去帮沈老师推轮椅!”
朱玉玉埋着头走近,一声不吭地接过轮椅扶手。沈冰洲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感觉比上次还要消沉,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同她也不熟悉,实在不知道怎么关怀。
上次议亲,沈青禾不怀好意煽风点火,也亏这则婚约背后利益重大,换做普通人家,说不定早闹僵了。朱太太叫阿姨添了茶水,吹嘘完茶叶、茶具之后,终于讲到正题:“你们家情况特殊,上头没有父母,让沈老师入赘过来,以后有了小孩,我能帮着照顾,小孩子也有爷爷奶奶,这才是完整的家庭。”
谈起照顾小孩的话题,沈辰砂天然心虚,她的工作,着家都难,别说帮弟弟照顾孩子。上回她被沈青禾气狠了,现在心平气和地商议,竟觉对方说的话,不仅有道理,还很周全。
她看向沈冰洲,征询意见:“洲洲,你觉得呢?”
沈冰洲默忖了许久,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有姐姐三番五次询问是不是真的喜欢,有朋友劝诫不要拿婚姻当儿戏,有来时从小杨口中听到的消息,还有顾山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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