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又走了十来分钟,原本粗糙的墙壁开始变得平整起来,墙上也开始出现了斑驳粗劣的壁画。
在甬道里走了这么久,他们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刘现年一看见那壁画就眼前一亮,扶都不用扶了,健步如飞地扑到墙壁上,贪婪地上下看起来。
壁画比翻译古文字更好懂,连盛钊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他粗略地看了几眼,发现他自己身边的这条墙壁跟刘现年那边的并不完全一样。
壁画上描绘的是一整个故事,盛钊从中间挑了一段开始看起,发觉壁画上的故事年代非常古老。那时候人们的穿着简朴,还靠着取火过日子,捕猎时手中拿的武器也只是削尖的木棍石块。
这条甬道非常长,墙壁上的壁画也像是没有尽头,最初人们还是粗布麻衣地取火过日子。直到后来,开始渐渐有了群族和部落,人们开始最初的划地而治,手里的武器也变成了粗陋的铁刀和长枪。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壁画的颜色从原本单一的色调变得鲜艳起来。在战乱之中,青色和红色组成了水和火,两种颜色碰撞在一起,凌乱地将原本规则的壁画糊得乱七八糟。
天空中破了个大口,没有褪色的大红从破口中倾泻而下,顺着高耸入云的山脉流入人间。
盛钊心念一动,莫名地觉得那画上的红色颜料给他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他下意识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上了墙面。
那一瞬间,他眼前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个画面——浓墨重彩的红铺天盖地,他在扎眼的颜色中勉力睁着眼睛,看到了一个高大而遥远的轮廓。
盛钊短暂地失神一瞬,等到反应过来时,那画面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画面闪得极快,快的像是某种错觉,盛钊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试图想回忆方才那一眼的细节,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旁边的刘现年忽然惊呼一声,盛钊的思路被打断,凭借着照顾一下老教授的心态,转过头去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刘现年摆摆手,言语间难掩激动:“我只是……天啊,这太完整了。”
盛钊一头雾水,顺着往后看了看,才发现刘现年这边的壁画信息量更大一点,但也更粗糙。
壁画的主角是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肩上一左一右地落着两个金色的大鸟。他从部落中走出来,走过高山大河,收到万人敬仰,最后踩着鸟羽走到了一个高耸入云的柱子上。
……看着像个爽文现场,盛钊想。
但紧接着,故事的画面急转直下,那男人很快融入了“云”中,只留下脸部轮廓,垂着眼看着地面上的情景。
这画面看着有点诡异,盛钊搓了搓胳膊,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很快,壁画的“云”中又出现了其他几张脸,他们围成一圈,静静地看着地面。地上的部落开始有了冲突,有了战争,彼此间举起武器,开始陷入一场异常久远的混战。
在这个过程中,“云”中的脸也在渐渐消失,从五变四,又从四变三,最后连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也不见了。
“地面”上的战争逐渐接近尾声,战况也愈演愈烈,大片大片的青与红凌乱地涂抹在画面上,画风开始渐渐向另一边的壁画靠拢。
这场水与火和混乱持续了许久,盛钊敏锐地发现,在水火交杂的最混乱的部分中,开始逐渐脱出一个人形来。
那个“人”随着壁画的向前变得愈加清晰,也开始有了轮廓和面容。
在看清壁画上对方的服侍装扮时,盛钊心里狠狠一个激灵,与刘现年一起望向了远处的黑暗之中。
那是个年轻的女人,手持一杆长枪,面容不清,但披风衣摆在半空中高高扬起,似乎正随着风声猎猎作响。
那女人衣角所在的角落里,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单一的古老文字,盛钊摸了摸上面陈旧的刻痕,试图想看出那写的是什么。
“诵。”刘现年忽然喃喃地说:“这是什么意思……是名字吗,封号,还是什么称呼。”
没人回答他,因为盛钊正忙着看向下一页壁画。
在左右两侧的壁画中,她都是这场战乱的终结者,只是两侧壁画的内容却截然相反。
在盛钊这一侧,那年轻的女人身穿一身艳丽的红色,周身围绕着一青一红两只大鸟,红鸟负责吞没火焰,肆虐的洪水则被青鸟的尾羽拂去。女人的面目掩藏在单一的色调之下,显得有些失真。
但在刘现年那一侧,画面显得阴沉许多,大片大片的红铺成底色,女人半跪在地上,垂着头,一只手插在自己左侧胸膛里,从里面挖出一颗熊熊燃烧的心。
紧接着,那颗心消失在了画面里,但天际之处却忽而冒出了艳丽的霞光。
壁画到此戛然而止,随之飘来的是白黎轻飘飘又带着笑意的声音。
“那边那位小朋友,别在那沉迷胡编乱造的二手神话了,再不快点,应烛可不等你了——”
刑应烛的名字对盛钊来说就像个开关,他下意识屁颠屁颠地往前跑了几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头了。
甬道尽头有向左向右两个岔路,刑应烛已经先一步向右面走去,只剩下白黎站在岔道口,不知道是不是在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