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叶忍冬将所有的衣服都穿上,半窝在高大男人的身前。
程郎玉紧握他的手,念叨:“怎么就穿着也要脱下来,手这么凉。”
叶忍冬不觉得有什么,直言道:“我都习惯了,你还没好完,不能着凉。”
叶忍冬觉着大病初愈,哪能随便不穿棉衣。外面寒风凛冽,万一再伤到了可不好。
程郎玉起初不依,但抵不住他嘴一瘪。
可不是嘛,杏眼汪汪,就差落下几滴晶莹的琉璃珠子。可怜得不行。
没法子,程郎玉只能搂着细弱的腰,将人半掩在身前。用身体挡住身后刀割似的寒风。
他好歹是个打了几年仗的汉子,体格是瘦弱的小哥儿不能比的。半护着人,慢慢往前挪。
待去镇上,要给冬哥儿多买些穿的。
不知他所想,叶忍冬整个后背挨着程郎玉,被他捂着走。而他自己晶亮的眸子看向周围的风景,以及越来越近的村落。
“我爷奶是个和善的,到时候别怕。”程郎玉也看那离了四年的村庄,也忽的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嗯,我跟着你。”叶忍冬静静地道。
*
躺了些天,走几里地不成问题。
上华村是云山南边的村子,紧挨在山脚下。地势有点倾斜。
两人一路上经过斜长的缓坡,平坦开阔的冬水田。
阡陌纵横,七扭八歪,走了一阵,才走上村里的宽阔主路。
程郎玉并未直接带着叶忍冬去那间青砖大瓦房,而是先带着人见了祖屋的爷奶。
既然是打心底认下的夫郎,还是得带人见见自己最亲的人。
当程郎玉停在篱笆围起来的院门口时,灶屋正升起婀娜炊烟。
一米八八的汉子,放轻力道,轻轻敲开爷奶家的门。
“谁啊,来了。”
苍老的声音传出,将升起的炊烟拉得悠长。
接着好些年头的老门嘎吱地长响,像屋里苍老的两口子,慢慢吞吞。
门缝大开,一头银发的小老太露出全貌。
脸上沟壑纵深,记忆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半头银发有些散乱。脊背微驮,泥土熏出来的肤色深沉厚重。
程郎玉心里不是滋味,心道:又老了些。
谭春柳年老,脊背佝偻,视线堪堪到程郎玉边上叶忍冬的胸膛。
她首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长得喜人的小哥儿。
“娃子找谁啊?”老太太浑浊的眼关切问道。
问着,也张着眼打量跟前的小哥儿。穿得虽有补丁,但看着白白净净的,乖巧可人,倒是配阿玉……
可惜她家阿玉啊……
叶忍冬看了看程郎玉,捏紧掌心的食指,鼓起勇气道:“阿奶好。”
谭春柳见孩子乖巧,抹着眼角回神,慈爱笑道:“好好好。”
但她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儿啊?
“阿奶,这是冬哥儿。”程郎玉见她面露疑惑,适时出声。
老太太一愣,这才注意到边上有个高大的汉子。
“哎哟,咋听着这么像我阿玉娃子的声音。”
程郎玉无奈一笑,伸手扶着谭春柳。
弯低了腰,将脸凑到老太太跟前,温声道:“阿奶,是我。”
对上老人略微浑浊的眸子,加重声音再道:“是阿玉。”
老太太指尖哆嗦,揉了揉眼睛:“阿玉啊?”
程郎玉点头:“嗯,是阿玉。”
老太太立马伸手抓住程郎玉的手腕,用力攥紧,像怕他跑了。
“阿玉啊!呜呜……是阿玉啊……”
“阿玉回来了啊,老头子啊,阿玉回来了啊……”又是抓着孙子不让跑了,又是扭头朝着门里喊。
一时矛盾不已。
老太太红了眼眶,粗糙的手在程郎玉脸上抚摸。
是,是自己的孙子。
四年过去,长大了,面上也硬朗些了。
老太太一时激动,边哭边骂:“那个杀千刀的杜秋红,他说阿玉死了……”
叶忍冬见小老太太哭得伤心,连忙上前一步,顺着她后背。
老人家情绪不稳不康健。
他担忧地找程郎玉。
程郎玉眼神安抚,两人一人一边,搀扶着老太太进门。
“阿奶,不哭了,伤身。”程郎玉扶着老太太进屋,“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边安抚着老太太,边问道:“阿爷呢?”
听到孙子提起自家老头,她恨声道:“床上躺着呢!”
“你大伯娘知道你回来后,起先没跟我们说,前些天二郎回来说漏了嘴,我们两老的才知晓。”
“杜秋红那女人不是个好东西,我跟你阿爷要见你,可他说你……你去了……”说到这,老太太压下去的情绪又上来,抓紧失而复得的宝贝孙子。
“老爷子受不住打击,第二日就病了。”
“你要再不回,你阿爷就跟着你去了。”
程郎玉眉头紧皱,本就高大的身量显得他更加迫人。
“阿奶,我回来了,杜秋红我来收拾,你们今后享福就好。”
老太太欣慰地拍着他手背:“好好好。”
想着孙子这会过来,得饿了。她高兴道:“阿奶正在做饭呢,你去看看你阿爷,等着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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