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找我便是为了这事?”北辰起身在白玉桌前坐下,幻出一套青玉瓷的茶具,语气平淡,并不关心:“多日未见,你这态度还真叫人心冷。”
萧仲渊冷笑一声:“在你做了如此多卑鄙无耻之事之后,还指望我能与你对坐饮茶,谈笑风生?”
“我倒是这么指望。你今日既然来找我,必然是有求于我,好好谈谈?”北辰递了杯茶过去:“东极大荒的天冷,你素来体寒,喝杯热茶暖暖。”
这人脸皮真是厚比铜墙,仿佛过去那些事都未曾发生一般。
萧仲渊冷着脸在他对面坐下,茶水分毫未动。
“仙门修士失踪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北辰轻啜了口茶,淡淡道:“我若说不是,你信么?”
萧仲渊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北辰勾唇一笑:“你心里定是不信的。如你们所查,这件事情百多年前就在东极大荒之地布局了。从那时能活到现在的人屈指可数,方俊吉确实不过是台面上的牵线傀儡,你们即便去逼问他,估计他也是不知内情,问不出什么。”
萧仲渊等着他说下去。北辰却将茶盏推至他面前,凤目含情:“再不饮,这茶就凉了,失了原本的味。”大有你不喝,我就不再说的意味。
萧仲渊蹙了蹙眉,喉结微动,终还是一饮而尽,将茶盏重重置于桌面:“可以说了么?”
“百多年前我为渡你一世而逆天改命受到天罚,只得沉睡了近百年,所以这件事情并非出自我手。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让南风儒教导你?真要夺舍,我选南风儒都好过秦戈。”
见萧仲渊并不相信的表情,北辰浅淡一笑:“当然,这件事情也不能说与我全无干系,只是,仲渊,我不会告诉你。”
萧仲渊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之人,眸中有怒意升起:“四十多万活生生的人命啊,你们这样的做法和魔族有何区别?北辰,你为天界神族,当真就如此心冷?午夜梦回之时,你真的能心安么?”
北辰执着茶盏,依旧是不疾不徐:“比起魔域开启,神魔大战造成的天地浩劫,这些人的牺牲是值得的。他们已入六道轮回,功德册上自有福报。仲渊,三千红尘,生生不息,你能不能不要只盯着现下,而看长远些?”
萧仲渊愤然起身:“无论多远的红尘都是无数的现下构成,没有现下,何谈将来?北辰,我们之间为何会走到如今这般光景,你还不明白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北辰瞳孔一缩,心中痛极,手中的茶盏立时化为齑粉:“你我之间为何如此,那都是因为君扶!我就是想他死,想他被万人唾骂,人人得而诛之,行不行?什么天界神族,上古神祇,本君早就活腻了,如今只想随本心而为!”
面对他的狰狞,萧仲渊不禁后退了一步,惨笑道:“说到底,不过都是为了你的一己私心。”
“仲渊,我的私心由始至终都只是你,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便可以放过所有人,什么魔域,神器,通通都不重要。”北辰想去抓他的手,萧仲渊身形微闪,轻易避开了。
“你还真是煞费苦心。之前我尚不明白金阙殿上,你为何如此轻易就放弃天帝之位,又让我在诸天神佛面前发下重誓,只因你知道天界必不能容打开魔域之人。你无非就是想我和他成敌对之势,最好我还能杀了他,是不是?”
“是。”北辰的凤目里蕴着残忍的笑意:“我将修罗恶世镜最后一瓣残片亲自送到了他的面前,他选择了要回自己完整的记忆。仲渊,在你和他之间,他终究选择了自己。如今君扶已经死了,你看到的是与我一般古老的上古之神刑天,你还心悦他么?”
“所以所有的布局都是为了让他打开魔域?还是为了杀他?由始至终的目标都是他。”
北辰一怔,慢慢收拾了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幻化出一只新的茶盏,淡淡道:“都有可能。他一定会打开魔域的。”
萧仲渊的神情反而渐渐平静下来,温暖的烛光映照着他温润的眉眼。“北辰,你真的从来都不懂他。若刑天为了羲皇可以放弃须弥山尊者封号,万世历劫,重修功德。他便一定不会重新开启这六界的神魔之战,让他们曾经守护的山河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萧仲渊轻轻端起面前的茶盏,又嫌恶地放下:“你以为你算计得了人心,都能沦为你的棋子,殊不知最不能被操控的亦是人心。北辰,你就好好看着吧。”
骤然打开的屋门,寒风吹乱了北辰银白的发丝,烛火顿时灭了一半,屋内暗了下来,丝丝冷意漫上来。北辰固执地一杯杯独自饮着茶:“不,不可能,他一定会打开魔域的,即便他不想,他也不再是他了。”
萧仲渊回去澄心堂,君扶却不在,郝公公说圣上一早就去了清原山,估计晚上才回,特意交代了让萧仙君不用等他晚膳。
萧仲渊哪能安心坐得住,这一切阴谋的目标就是君扶,是魔域,一阵风般地又出了门,却瞥见一个黑影迅捷无比地朝着某处宫殿而去。
清原山距离鞠陵五十里开外,盛产铜矿,经过数年的开采,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如今依然还剩有近万人在这里开采冶炼。
君扶顺着竖井下去,这里已经纵横交错了多条发掘网,层层叠压,表面看去并无特别之处。君扶随意沿着一条平巷步入,岩壁在昏暗的烛火里闪着绿色的荧光,是铜矿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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