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的时候不觉得,面吃光了,头疼脑热的劲儿全部翻涌上头,让小混混昏沉沉只想趴窝。人的命有时候真够神奇,今早他还以为自己就要冻死在家里,结果被一个小扒手掏了兜,一不小心就多了个脏弟弟。
也不知道他把脸洗干净之后长什么样。
嗯,是退烧药,我晃你好几下,你不醒,我塞你嘴里了,灌你一口水才吞脏脏终于将沙发收拾出来,洗了好几遍的手一个劲儿地摸身上的校服,它好厚啊,要是足够厚的话,自己这一辈子就穿着它。
退烧的药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小混混把汤碗放在脏兮兮的床头柜上,旁边就是自己和爷爷的合影。当时自己还以为爷爷会永远活着,会永远陪着自己,可是事与愿违,照片里的人已经不在了。
被窝里的温度好舒服,让小混混想要永远躺在这里,但他还是伸出一条胳膊去够床头柜上的相框。
原本胳膊在被窝里被捂得发热,一伸出去,冰凉。小混混赶紧收回来,把照片放进被窝,好让爷爷也暖和暖和。
这么多的热水袋爷爷从来没享受过。小混混抱紧相框,一抬头,刚好看到脏脏捧着自己没喝完的那半碗面汤,正咕嘟咕嘟地喝。
你小混混的心里瞬间不是滋味,你自己去冲一碗吃啊,我那碗里都没面条了。
我不喝。脏脏赶紧放下塑料碗,手背一抹嘴,我就想尝尝什么味。
什么什么味,分明就是不舍得。小混混看了看他身上的衣服,和那张小脸,刚要闭眼睛。
结果又听到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声音很小,摆明就是怕吵着自己。
喂。于是小混混将眼睛睁大,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
脏脏刚准备伸手再偷偷端一把汤碗。汤碗里面只剩下一个底儿了,调料包好多料都在那层汤里,他好想把这一口喝了。以前看人家吃方便面,最喜欢的就是那袋调料包了,有滋有味,肯定是整袋面里最贵的东西。可是那个人叫了一声,他就不敢吃了,生怕自己以前的这些坏习惯让他讨厌。
哥。脏脏回过头,小步小步地靠近,穿着两只破鞋,你叫我么?
嗯,叫你呢,你上来。小混混看着他的泪痣,伸手想碰一下,结果手指还没靠过去,这孩子往后躲。
不上。脏脏猛地吸了一下,我身上好多泥巴。
确实是好多泥巴,我都怀疑你是自己去坭坑里滚了两圈。小混混将相框塞到枕头底下,让你上来就上来!
我不上。脏脏仍旧往后躲,可是一个小孩子没法和大孩子抗争,拉拉扯扯的,就被拽了过来。到床边上了,他还不敢碰,眼瞧着就要被拽上去了,才害羞地开始脱鞋。
鞋子一只大,一只小,小混混低头一瞧,怪不得不好意思脱,他穿着一双破洞袜子,脚趾头都露在外面。里面的脚指也脏兮兮的,可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字。
但是小混混没表现出来嫌弃,胳膊大大方方地勾着脏脏的肩膀,直接把人勾到被窝里来了。
脏脏刚才挣扎,一进被窝反而老实极了,变成一个小木头人,直挺挺地躺着。他这么一老实,小混混伸着胳膊,腾出功夫扯被子,几下就弄出一个窝来,将两个人裹在里面。
暖和吗?小混混顶着他脑门儿,试图看出他到底什么模样。确实是泥巴,故意糊着脸。
脏脏都不敢使劲儿点头了,生怕这是一场梦。他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把自己弄这么脏了,不仅脏,还臭臭的。
暖和就睡吧。小混混捏了下他的鼻尖,嚯,冻得冰凉,陪哥睡一会儿。
嗯。脏脏听到这句话才有反应,而且反应特别大,点头的时候,下巴磕了一下自己的锁骨。他很瘦,小混混也很瘦,两个人贴在一起好像是两把骨头。只不过一个大,一个小。
哥,你睡你的。被窝里暗,但脏脏还是看清了他的手,仍旧在揉肚子,我给你看家,你睡。
小混混点点头,可能是药劲儿上来了,身上出了一层密汗,眼皮子睁不开。他确实闻见臭臭的味道了,像是汗味和泥土的腥味混杂,但是这一刻也顾不上那么多,抱着脏脏直接将脸一闷。
再睁眼,天都黑了。
脏脏也跟着睡了好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里,他格外安心。再也不用担心老大会不会拎他,叫他出去偷东西,也不用担心警察会不会找到他们。被窝里好暖和,这辈子都没享受过,更何况,还有一个人抱着自己。尽管他抱着自己的时候还在不断揉肚子。
可是到了下午,他身体里的生物钟就催他醒来了。因为往常到了这个时间就该回去交差。天黑就是一个时间信号,所有在外面散养的孩子要回去。把一天的劳动成果上交,然后再根据它们的多少,决定今晚谁吃多少饭。
刚才他一睁眼,差点习惯性地跳下去,准备走人。可是那双手臂一直不让自己动,偶尔动一下,小混混的眉头就无意识地皱起来。于是脏脏只好等着,等着他醒,再等着今晚自己的命运,是留下来,还是离开。要是离开的话,自己就要按照原路回去,继续当自己的小孩儿,而不是脏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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