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路西法喜欢四处溜达,海德拉稍微花上点心思就能见到他。
如果把上次路西法救松鼠的行为和善良断开联系,而解释为受“好玩”驱使的混乱行为,那么在目睹路西法伪装成人类和渔民谈天的时候被对方当作冤大头骗取财物,还乐乐呵呵地把对方当朋友的时候,海德拉不得不承认父魔的基因在这家伙身上,多少是出了点问题。
路西法光着脚丫盘坐在草丛里和渔民聊天。
对方不满于他发出的声响惊跑了鱼群,正想呵斥他,却发现他一身穿戴颇为值钱,长得细皮嫩肉,或许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你篓子里的鱼真好看,银色的。”路西法乐不此彼地没话找话。
渔民心想有钱人就是没见识,银色活鱼的种类可多了,有什么稀罕之处。
他眼珠子一转就明白这里头有利可图,于是杜撰了一个时下流行的故事,说这鱼身上带有玄之又玄的魔力,得之鸿运当头,弃之厄运连连。
路西法第一次遇到乐于跟自己交流的人类,因此听得很认真,即使对方说的在他听来全是扯淡。
渔民看他深信不疑,就快要报出那个高到离谱的价格,却见“小少爷”的头顶缓缓冒出两个尖角,吓得舌头直打颤,下意识地喊道:“你……你头上是什么东西!?”
路西法过强的魔力使得他比兄弟们花了更长的时间和精力学习收起翅膀与尖角。这是他第一次完全成功,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了。
路西法正想和他的人类朋友解释两句,只听见对方哆哆嗦嗦道:“对……对不起,我不该骗您。这、这是最普通的银线鱼,没有什么魔力的,您就放过我吧!”
边说边往后退,说到最后一句话扭头就跑,嗓子都喊劈了。
空气中留下了淡淡的尿骚味。
看来是吓坏了。
路西法很忧愁。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也闻到了贪婪的味道,但除了这件事,我们明明聊得很融洽啊——还以为人类会比小动物好相处。”路西法的社交又遇挫折。
他只想回到屋子里抱一抱他的玩具熊。
树丛里传来了细簌响动和断续的呻吟。路西法嗅到微弱的魔力在四周流转,似乎有什么魔物受了伤。
他凑近草丛,看到了一条九个头的蛇。青灰的鳞片翻出了白色的肚皮,中间的头顶一片金黄。
九头蛇一动不动,警惕地看着,揣测着恶魔的来意。
“你是——怀孕了吗?”路西法端详着他随着呼吸起伏的肚皮,然后向下望了几寸,自问自答道,“哦不对,你是公的。”
心高气傲的海德拉感觉火气上涌,但对着路西法这张纯净又无知的脸又发不出来,只能按照原计划示弱道:“你可以帮助我吗?”
他翻过身凑近,向路西法展示他被脱落的白皮锁紧的脖颈处。那些皮环锁链似地勒紧了皮肤了,青色的皮被勒成得发紫,隐约能见到底下红色的皮肉。
据他观察,路西法热衷于多管闲事和帮助弱小,而自己的这套说辞肯定能让对方接受。
“这是什么?”路西法没见过,但对疼痛感同身受地拧了拧自己的脖子。
“是蛇在蜕皮。”海德拉悲戚戚地解释道,“我有九个头,脖子交界的位置脱不下去就会这样……多头的蛇都活不长,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勒死。”
路西法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角,有些意外这条蛇竟然会跟自己倾诉这些。
他推测这蛇要不是真快死了,要不就是瞎的,毕竟都变异出九个头了,多少带点遗传病。
“我能帮你做什么?我有很多魔力。”比起冷冰冰的爬行动物,路西法更喜欢毛绒绒,但是这不妨碍他对这乐意亲近他的小玩意施以援手。
为了证明自己似的,路西法捧起它,豪爽地向他脖颈青紫的伤处传递醇厚的魔力,疏通淤积的血液,舒缓了疼痛。
“您的魔力很充沛,让我舒服,但光是这样恐怕不行。”海德拉把他最惹人怜爱的头伸到路西法面前,皱起眉头,“事实上魔力越多,生长得越快,就越容易被这些东西勒死。”
“我来掰断它们,或许会伤到你一点。”路西法的指尖生出利刃一般的非主流黑色长甲,灌注魔力后小心控制着力道去划那层薄薄的蛇皮。
没想到蛇皮毫无变化,海德拉底下新生的皮肉倒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
“没用的,我的父亲是泰坦巨人帕勒斯。我的皮囊遗传于他,坚不可摧,只有恶魔之刃才能切开。而我的母亲冥河女生给予了我永生的力量。”海德拉望着他,嘴角挂了笑意,眼里却满是绝望,“我是九个头的蛇,所以生来就会承受这种痛苦。”
生来就会承受痛苦。
路西法蹲在他面前,双手抚摸着被皮环束缚的血肉,就像抚摸自己孤独又可悲的命运。
过了一会,他像揣松鼠球一样把这条可怖的冷血动物揣在怀里,轻轻地说:“跟我回家吧,我家里有东西能帮你。”
25
路西法请教了自己养爬宠的兄长,即养龙的大哥和养火蜥蜴的二哥,精心为九头蛇布置了一个用炎火石镶嵌的恒温箱和带有哺乳动物血腥味的潮湿草垫。
他梳弄自己的羽毛,把自然脱落的那些铺到了草窝里,增加魔力的浓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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